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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他焦急起来,想伸手下去拨开水草。一动之下,背上伤口开裂,口鼻也因无暇顾及而吃进了水。

  他越来越慌,双脚不住往上扯,仍是挣不开水草,手又碰不到脚,背上的上越来越痛……

  程逸岸看着霍昭黎像中了邪一般,一个人坐在水洼边,双脚缠在一起不住蹭地,一只手摆出滑水的姿态,另一只手则拼命地想够到双脚——实在是莫名其妙。

  “你干吗?”

  霍昭黎似乎听不见,继续挣扎着要摆脱什么。

  “霍昭黎,再不回话我不管你了!”

  霍昭黎仍是不理,更突然间呛咳起来,背上的伤口跟着迸裂,血水慢慢渗出衣物。

  程逸岸剑眉皱起,飞身上前,一把提起霍昭黎,双足不敢点地,另一手抓住旁边一株竹子,二人险险挂在半空。

  霍昭黎离开水洼,猛然清醒,“大哥?”

  “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掉到那个湖里,被水草缠住脚,差点淹死……”他看向手指的方向,瞬间没了话,“奇怪,那里没有湖啊。”

  程逸岸稍一想便知来龙去脉,“是幻象。你踏入‘坎’宫,周围的景色便成为施术者要你看到的样子。你身上衣衫是干的,却以为自己跌进了湖里。”坎是“休”门,如果在幻象中淹死,大约是有会让人在现实中昏睡一段时间的效用吧。

  霍昭黎看看衣衫,果然干干的没一丝水汽,忍不住啧啧称奇。

  “辛夫人真厉害啊。”

  “差点把命送了,还有闲情夸人家!坎水两边是谁?”

  霍昭黎不假思索地答道:“东北生艮门,西北开乾门。”

  程逸岸微微扬起笑容。看来运气不坏。

  天将明,月西沉,分辨东南西北也容易得很。

  他抓着霍昭黎,一借力,二人稳稳来到东北方。

  手上粘粘的,是霍昭黎的血,程逸岸忽略心中汹涌而上的歉疚以及其他难解的情感,停下行程,仔细替他重新包扎好,二人再度并肩前行。

  走没多久,忽然间狂风大作。

  飞沙走石,林中竹子也被吹得东倒西歪,霍昭黎将程逸岸护在怀中,紧紧捉住棵一臂粗细的竹子。程逸岸研判风势,在霍昭黎耳边大声道:“你将这棵竹子朝胸前尽力压弯,之后放轻身体,立刻松手。”

  霍昭黎照着他说的做,竹子韧性极佳,松手之后立刻弹回,将二人往逆风方向弹出老远。

  霍昭黎脚落地之后,脚尖轻点,再上升些许,直到卸去弹力,才轻巧落了地。

  程逸岸猛推开他,头发一片零乱,叱道:“你做什么抱着我?我不会自己躲吗?”

  霍昭黎愣愣看他红着脸的样子,抓抓后脑勺道:“我也不知道,自然而然就这样了。”

  程逸岸皱眉想要斥责什么,还是忍住,只是道:“你的记性也太差了吧!明明东北是巽门,偏说是艮门。”

  霍昭黎着急分辩:“我家门口图上定是这样写的,我不会记错!”

  程逸岸也不觉得霍昭黎会记错——毕竟他这颗脑袋里本就没塞多少东西,不至于笨到看了十多年还弄混。

  “怎么回事呢?会不会那个图有好几种画法?那不是乱了套了吗——”

  程逸岸听着他抱怨,心中忽然有什么闪过——“没错,是有另一种画法。平常在用的是后天八卦,还有一种容易记的,是先天八卦。”

  坎旁是巽,巽旁是乾,小时候师兄师姐两个人,一笔一画教他的,就是那一种——师姐是故意的吧,用了先天图,盼他想起往日情谊。想起来又怎样?物是人非事事休,徒惹伤感而已。

  每想到骆逸冰夫妇便会生出的心痛,这次竟然淡到难以察觉,程逸岸虽觉奇怪,却不愿细究缘由。

  霍昭黎见他出神,轻轻呼唤。

  程逸岸甩甩头,拉起他,道:“往南走,这回绝不会错了。”

  霍昭黎轻快点头,反握住义兄的手,与他一道向南。

  乾位,开门。

  好不容易走出竹林,天色已经发白,浩浩荡荡的八百里洞庭展现眼前,程霍二人都不禁长舒口气。

  终于可以回去了。

  程逸岸四下张望,发现下一个难题:“这里不是码头,没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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