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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刚才导播还说什么来着?对了,叫他顶替耍大牌走掉的DJ主持节目。还有明天早上的检讨会发言、再后来什么评审……一个实习生需要包办这么多工作吗?好可怕。

  抒情的音乐响起,播音室传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又到了Tonighttalkshow时间,我是余旸,很高兴能和你们共同度过接下来的六十分钟……”

  如果余旸把她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向她展示自己有多么厉害的话,那么他成功了。

  容与不知道经过话筒和电波改造的声音可以和现实生活中差这么多。

  余旸的普通话确实不错,但是那种痞痞的调调怎么听怎么不正派。

  而现在入耳的声音,音色、音调、音量乍听之下与平常并没有多少变化,却似乎因为加了一些什么在里面,听起来就变得诚恳而有安全感。最好的例证,就是眼下已经占了电话线二十多分冲之久,一直在向他倾吐婚姻家庭问题苦水的这位女听众。

  二十到四十岁的男人,并不是很容易从声音中辨别出年纪约,大概因为余旸的态度让人觉得可以完全放松地倾诉,以至于对方把他当做一个很有生活阅历的人来看,滔滔不绝着自己的烦恼。其实这些打进热线来的人,内心深处并不一定要拗到一个解决之道,更多的,只是一种情绪的发泄而已。

  而余旸看来是很明白这一点的,多数时候他静静地听,问或插一两句“他让你伤心了,对吧”、“我明白你的感受,你做得没错”,就能操控着对方的情绪,从泣不成声到心平气和。

  隔着演播台和导播室的透明玻璃,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专注的表情。“沉稳”、“磁性”这种本以为八竿子都和余旸打不着边的形容词,竟然一下子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那些话不像是老练的敷衍,反而有种感同身受的味道。如果不是知道他才二十三岁,容与都要以为那里面坐的,是位看尽世情的宽厚长者。

  已经很久没有听广播了,她不知道现在的谈话节目主持人是不是都这么善解人意。但按照常理推断,有些他人的细微的心思,决不是学过心理学课程就能把握住的,丰富的阅历、博大的胸怀必不可少。而余旸,显然现场感十足。

  他才那么点大,平时吊儿郎当的德行看不出任何沧桑的痕迹,乐天爱笑的性子也不像有过什么难以磨灭的伤痕,平日随兴但高档的穿着更显示他来自富有的家庭,甚至这几天他自己的心情也一直不好,那么他有什么办法能够体会到电话线另一头不同身份、个性听众的喜怒哀乐?

  玻璃那头,年轻的脸庞时而浓眉深蹙,闷闷不乐,时而欢然朗笑,愁思一扫。他究竟只是善于摹拟他人心境,还是真有什么特殊的经历?

  容与第一次发现余旸可能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在安抚完第四个听众之后,节目时间也恰好到了,按例说完道别词,导播给了个OK的姿势,片尾音乐响起,余旸摘掉耳麦信步出来。

  接触到容与审视的眼,他又恢复原来的“下流”表情,践践地道:“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见鬼!复杂他个大头!

  下了班又被他拉去吃晚餐兼宵夜。说是为了感谢她对他的赞赏和崇拜之情。

  神经病,只不过回答了“还好”两个字,就被渲染成这样,早知道就狠狠地贬损一顿——不过依照他小强投胎的打不死性格,肯定又会拗成“为了安慰我受伤的心灵,你必须陪我吃饭”。

  至少现在是他付钱,虽然只是一人一份快餐而已。

  “你怎么吃那么多?”看她第三次起身去添饭,余旸怪声大叫。

  “我就是饿了。你有什么意见?”反正快餐店的白米饭是随便盛吃到饱的,又没多花他的钱,鬼叫什么呀。

  “你吃这么多都不长肉——”余旸用色情的眼光扫了她瘦削·的身材一圈,得出结论,“不会是甲亢吧?”

  “你才甲亢呢!你吃得明明比我还多!”

  “我是男生吃得当然会多!”

  “你有性别歧视?”

  “谁说的?我才没有。”只不过对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一类至理名言比较有认同感而已。

  “那凭什么我就不能多吃一点?”

  余旸瞪了她半晌,用深沉的语气问道:“我们是不是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吵起来?”

  容与难得赞同地猛点头:“有道理。”

  “为什么呢?”这个问题他苦思不得其解。他的脾气,哪一个不翘起大拇指说一声好——OK,这样说是夸张了点,总之绝对没有坏到三天两天找人掐架的地步,为什么跟她碰上说不到三句就会吵起来呢?而且一般还是他挑衅的居多。

  “我们命里天生相克咯。”

  “小妹妹,小小年纪这么迷信是不对的哦。要我说啊,还有另一种可能。”他神秘兮兮地眨眨眼,“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说法,叫作欢喜冤家?”

  说完,他很满意地看到容与正在扒的一口饭如预料中地喷了出来,接着又很不满意地发现喷射口对准的,正是他那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俊美黑脸。

  “你怎么那么脏啊?”好在好在,他身手敏捷躲闪得快,否则就算用松香水也洗不净这满脸的污垢啊。

  “谁叫你说话那么恶心?”容与毫无愧色。欢喜冤家?亏他想得出来。

  这时快餐店门外有一群少年骑着山地车呼啸而过,余旸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对她说:“要不要找点事情来做?”

  容与看他眼睛滴溜溜地转,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你是说……夜游?”

  余旸眼放光芒,拍掌大呼:“你真是我的知己啊。怎么样怎么样?”

  “去哪里?”在大街上乱晃吗?很傻的。

  “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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