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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天求正要叫天姿小点声儿,凡姝却开了腔:“天姿,你怎么这样说呢?”她的声音相当严厉,“唱戏的人难免有他们的职业习惯,宋先生本来是唱旦角的么!”

  天姿“哼”了一声,不想跟凡姝辩论,没必要惹得她发小姐脾气,特别是在这种场合下。

  凡姝的话也使天求一愣,但他眼珠子一转,接口道:“还是凡姝明白事理。说真的,桂生不光扮相好,戏好,待人也厚道。这样的人,在梨园行可不多则。”

  等宋桂生从邻桌回来,发现桌上三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两个小姐既不看自己,相互也不说话,而天本则是反常的兴奋和起劲,他弄不明白,自己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老兄耍什么花枪?沈哥,你巴巴的要把堂妹介绍给我,我还以为是个没人要的丑八怪,谁知貌若天仙。这样的富家千金,你怕没人要是怎么着?”

  宋桂生在给天求打电话,一张口就来了这么一长串。

  “哈哈……”电话那头天求纵声大笑,“正因为她有‘倾国倾城貌’,所以才要你这位‘多愁多病身’去配呀!怎么,有点儿意思吗?还想不想再跟她见面?”

  “沈哥,你可真够坏的,”桂生露出了娘娘腔,“弄得我夜里睡不着,吊我胃口啊?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她?明天下午怎么样?”

  “别急,别急。这种事来不得急火饭。不过,你放心,老兄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切包在我身上。”

  这却引得宋桂生更加情急:“哎,沈哥,你要抓紧些!告诉你,相思病是要害死人的哩!”

  电话里又传出天求得意的笑声。

  自从辛子玄把凡姝、天姿拉到家中,给他们看了他画的那幅《梦幻天使》以后,辛子安去沈家工地的次数明显减少。好在小楼及花园的修建都在按计划进行,即使实在有技术上的问题非去不可,他也总是利用上午的时间,处理完后便匆匆离去。

  他知道,那时候,凡殊正在学校上课,不会有分身法出现在工地上。就这样,辛子安和沈凡姝已有相当一段时间未曾照面。

  这一天上午,辛子安又要去工地了。因为前一天下午他接到杨工头电话,说是要安装花园里人工湖的进水管,图纸上有一处弄不明白。他答应第二天上午去看看。

  到工地后,问题很快就解决了。看着时间还早,辛子安钻进他的小工棚,翻看着工程后期要用的资料。

  他看了一会儿,无意中一抬头,却正看到凡姝从敞开的工棚小木门飘然而入。

  子安没想到这时候凡姝会来工地,不觉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是想问,我这时应该在学院上课,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对吗?”好像完全猜透了他的心思,凡姝代替他把问题提了出来。

  这倒使子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幸而凡姝接着就说:“今天上午我逃学了。”

  “逃学,为什么?”子安随口问道,眼光已经又回到了图纸上。

  “为了能见到你。”凡姝的感情猛地进发出来,犹如久蕴地底的熔岩,她的声音都有点抖了。“要不,等我从学院回来,你又走掉了。”

  辛子安的心,像被炽热的炭烫了一下,但他极力克制看,尽可能平静地、淡淡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上午一定会来?”

  “你猜猜看。”凡姝用手拢拢披在身后的长发,歪着头问。

  对这种稚气的游戏,辛子安怎么会认真去费脑筋寻找答案呢?换了任何一个别的人提出这样的问题,辛子安也许早就厌烦地转身而去。但是他现在面对的是凡姝,而且她正带着那么一种妩媚迷人的可爱笑容,那么自然而认真的神情在等着他回答。辛子安实在不忍过分拂过她,便微微笑了一笑,说:“猜不到。”

  看到一向严肃的辛子安灿然一笑,凡姝脸上的表情竟变得迷醉了似的甜。她感慨万千地说:“今天逃学真值得!我总算看到了你的笑。我都差不多快要以为,你是个根本不会笑的人了。也许,你只是对我才那么总板着脸吧?”

  辛子安说什么好呢?他笑着摇了摇头。可这一回却是一种淡淡的苦笑。

  凡蛛并不深究,依然接着方才的话头道:“为了奖励你的微笑,我告诉你答案:昨天,工头杨师傅给你打电话时,我就在这儿。”

  嗅,原来如此,难道你竟还和过去一样,每天下午要到工地上转一转吗?子安想,幸好我改变了来工地的时间。

  “沈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辛子安问。

  “我想问辛先生,为什么这些日子很少来工地?”凡姝急急地说。

  辛子安略略皱了皱眉:“我手头并不是只有这儿一个工程,而且我抽空还连来这儿的,工地上没发生什么问题。这些.我都和沈先生说明过……”

  “但是你没有和我说,而且,你抽空来时,我也总见不着你。这小楼的主人毕竟是我。而不是我父亲,是不是?”凡姝振振有词。

  “那么好吧,我现在不是向你说明了吗?”

  “可惜晚了,”凡姝一本正经地说,“这些天,我已经对这个建筑有了新的构想。”

  “什么?”辛子安一听,立刻沉下脸来,“你又要来玩拆掉重建的把戏?”

  沈凡姝不说话也不动身子,就那么半歪着头,悄然凝视着脸色已越来越阴沉的丰子安。终于,她绷不住了,低下头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

  辛子安弄不清楚沈凡姝在搞什么鬼,他恼怒地侧过身去,不再理会她。

  “唉,再拆掉重建,我怎么敢!”沈凡姝止住笑,叹了口气,“上一回,纯粹是……我胡闹。本来么,”她的声音低下去,“你肯重新回来,也完全是看在天姿的面子上,我有自知之明,我可请不动你。”

  听着她那带点儿自怨自艾的语调,辛子安正要冒起来的火,渐渐平了下去。他问:

  “那你刚才不是说有什么新的构想?”

  “我只是想,提一点小小的建议。你不会不高兴吧?”凡姝留神观察子安的神态,见他没马上回答,又忙说,“我可不想你再一次扔下这儿不管。我怕,真怕……”

  “怕什么?”凡姝停住不说,辛子安转过身子问。

  “怕我从此再也见不到你了。”凡姝脱口而出。她两眼像盛了浓而灼热醉人的酒。

  一相看不见的细线,猛然从辛子安心上抽过。他来不及体会这种的感受,不知是喜悦,还是酸痛。

  他不敢正视凡姝的眸子,但又忍不住,终于,当两双眼眸的视线一接触,两人都像被电击中了一样,脸颊也涤然间发烧以地烫了起来。

  凡姝低下头去,双丰扯着浅黄色上衣的边。半晌,才找补了一句:“那,我的小楼就造不成了。”

  辛子安平静一下心跳,却并未收回眼光。他轻咳一声,显得随随便便地问:

  “你那小小的建议是什么?我倒愿意听一听。”

  凡姝却再也不敢与子安的目光接触,她直接走到那张经她修补好的,而今又挂在墙上的全景图前。

  “我一直在琢磨你的这张设计图。我觉得,楼房部分,好像有点儿被称为‘印度的珍珠’的泰姬陵的特点,如拱圆顶啦,正面的凹廊啦,白色大理石柱啦,特别是整幢楼房所体现的情调,是温柔精致女性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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