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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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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玉把头闪开,拚命往后躲。 “别叫我绣莲!我是什么绣莲?我已经知道,我根本不是!那个屈死的鬼魂也不是我的什么姑姑。你们究竟是把我从哪儿拐骗来的,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天哪,你怎么这样说!哪有什么拐骗,大阿姨把你从孤儿院领来时,你瘦得皮包骨头,穿得破破烂烂,连鞋子都没有一双。你是个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孤儿。” “胡说,你胡说!”绣莲狂叫道,跺着脚,脸涨得通红,“我不是孤儿,我不信,不信,不信……” 绣莲那一叠连声的“不信”越叫越低,终于,她双手掩面,一下子跌坐到床上,抽泣起来。 “绣莲,你来夏家十五年,我们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我更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 “哈哈哈,”绣莲爆发出一阵狂笑,她把捂着脸的双手放下,脸上还挂着泪痕,“你是不是要我感激你?” “不,绣莲,我不是这意思……” “听着,季文玉,”绣莲用手背狠狠地把泪珠揩去,咬牙切齿地说,“你欺骗了我十五年,你这个吃素念佛、装得一副慈悲相的假圣人!” 文玉像被人用皮鞭抽了一下似的,浑身哆嗦了一下,垂下脑袋,不再说话。 绣莲幸灾乐祸地看着她,说: “想知道吗?你一直隐瞒的这一切,是谁告诉我的?” 季文玉确实纳闷,十五年都过去了,日子过得太太平平,除了她心头难以彻底消除的内疚还偶尔抽痛外,连额头上那块伤疤都已平复得快看不清了。 是谁又把这一本陈年旧账翻出来告诉了绣莲呢?到底是谁呢? “我可以告诉你,”绣莲看到文玉抬起了头,两眼迷惑不解而又渴望地看着自己。 “不是别人,是你那未来的媳妇,叶风荷说出来的!” 季文玉的头颈突然僵直了,眼睛里露出恐惧,不,是绝望的神色。 叶风荷?她…… 绣莲心头顿时得到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什么都知道了。她告诉我,她才是真的绣莲,十五年前失踪了的绣莲!” 季文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刹时凝固了。她从头顶冷到脚跟,浑身哆嗦不止,连牙齿都抖得“咯咯”作响。 她断断续续地说:“不,不可能……,不会……” “哼,风荷第一次来这里,就认出了你。要不,她好好地给你剪像,怎么会突然晕倒?大阿姨也认出了她。只有你是傻瓜,蒙在鼓里!”绣莲毫不容情地说。 菊仙姐真的认出了她吗?怎么从来没提一句…… 文玉愣愣地想,愣愣地看着绣莲,只见绣莲怪模怪样地撇了一下嘴,又说:“只是我不懂,风荷小时候为什么要叫大阿姨‘寄姆妈’?” 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压住文玉的胸口,扼住了她的咽喉,她觉得透不过气来,只好张开嘴,发出“吼吼”的嘶声。 “也许你想知道风荷是怎么会晓得这一切的吧?”绣莲现在对文玉的态度,简直像一只猫在戏弄利爪下垂死耗子,“这个,我以后慢慢告诉你。现在,我想,我们还是撇开过去,谈谈眼前和将来吧。” 好一个厉害的姑娘,就这样不失时机地转换了话头,这无疑是给走投无路的季文玉网开一面。 正在文玉任仲懵懂准备听她下文的时候,绣莲的面孔突然一变,刹那间回复到向来那样温顺乖巧的样子。她站起身,倒了杯开水,递给文玉。 “玉姑,你先喝口水,定定神。” 文玉听话地就着绣莲的手喝了两口水,果然觉得舒服得多了。 “你总不会希望亦寒表哥知道这些事吧?玉姑,”绣莲端着水杯坐到文玉身旁,“我想,表哥要是知道了,恐怕会带着风荷离开你的。反正风荷是说了,你是她的仇人。她不可能和你一起生活……” “亦寒,他知道吗?” “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我想,只有让亦寒表哥跟风荷分开,我们的家才会和从前那样平静。玉姑,你想,如果和表哥的事成不了,风荷还有什么必要去提过去的事?叶家小姐的身份,她总不会不要吧。她很聪明,这笔账算得过来的。谁不知道叶家是上海有名望的银行世家啊!” “这能行吗?”文玉心里沉重得像坠着块铅,“亦寒他,那样爱风荷……” “亦寒应该更爱你,玉姑。只要你能找到好的理由,他会听你的。至于好的理由么,你是一定能找到的。玉姑,你有那么精明细致的头脑,这个用不着我多说。”绣莲的话中显然含着讽刺,她瞥一眼文玉,又说:“不过,要做到这个,今晚我们的谈话,先别让大阿姨知道。这可是你不失掉 儿子的唯一办法。玉姑,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文玉就像是一只任人摆布的羔羊,无法吐出一个“不”字。她只能痛苦地、无奈地点了点头。 今天是上海几个大银行家每月一次的例行聚餐日。 他们利用这一天碰头聚会,联络感情,但主要的是相互交流信息,协调各行之间的关系,商量谋划并决定一些将会对上海金融市场产生影响的重大决策。所以,凡较有地位的银行董事长、经理,都不会错过这样的日于。 当男人们边喝咖啡边研究他们的正事的时候,太太们便在另一间房里打桥牌、叉麻将,或者聊天。有些在男人们之间不大好谈或者很难谈成的交易,在太太的牌桌上往往倒能达成协议。 聚会从下午开始,晚餐后结束。 所以,每月到这一天,吃过午饭稍事休息,叶太太就会梳洗打扮一番,准备跟伯奇一起前往俱乐部参加这一例行活动。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叶太太临走,特意到风荷房里去了一下,见她还躺在床上午睡,便没叫醒她,只对阿英关照几句,就走了。 其实风荷并没有睡着。妈妈一走,她就爬起来,先是光穿着毛衣坐在那儿,后来觉得有点冷,又披上了一件大衣,还是坐在那儿。 她双手托腮,形体安详,脑子却在紧张地思索着。 阿英进来了几次,她想问问小姐下午是否上街,晚饭想吃些什么,但她看出风荷有心事。 小姐那忧郁、严肃、沉闷的神态,使她终于没敢开口。几次进来,又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是不是做错了事?我把自己的回忆、推测统统都告诉了绣莲,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风荷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询问自已。 然而,那天晚上在夏家老宅,她似乎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时,她刚刚回忆起幼时经历过的那可怕一幕,情绪正处于从未有过的激动之中,绣莲出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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