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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这是叶太太特意关照的。她强调,关于风荷是养女的事,除了夏亦寒外,不必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亦寒的母亲。因为实际上,她从来就把风荷当亲生女儿看待,将来也永远如此,所以,这个话题就不要再提起了。

  风荷和亦寒尊重叶太太的意见。对于自己不明白的来历,风荷曾反反复复追想过。她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而痛苦。可是,既然毫无线索,毫无头绪,那么,就让那谜一样的过去永远沉埋,永远消失吧!而亦寒也决心不去触动风荷心上的创疤。

  车子已拐到古拔路上,亦寒告诉风荷说:

  “前面那条弄堂就到了。”

  风荷在座位上局促不安地扭动一下。

  亦寒感到她又有点儿紧张起来,故作夸张地嗅了一下鼻于,轻松地逗趣道:

  “唔,我都闻到大阿姨烧的栗子鸡的香味了!”

  今天一早,文玉和菊仙就忙开了。

  季文玉的心情也很矛盾而忐忑。她觉得,在她的处境上,真是太为难了。

  儿子已经表示,非风荷不娶。这个犟脾气,是决不会改

  口的,她知道。

  亦寒千百次地在她面前描绘风荷的美丽和聪明。儿子的眼力和心胸,她也是了解的。她相信并且希望今天看到的风荷,真如亦寒形容的那样高雅、脱俗、温柔、文静,最好还能跟人亲热贴心,懂得尊老敬上,那就真是十全十美了。

  可是,她也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看仔细,问仔细,只有真正发现问题,才有可能说服儿子,让他改变主意。

  她要拿风荷跟绣莲好好比一比,在她内心深处并没有彻底打消让亦寒娶绣莲的想法。她是真心喜欢这个能干机灵的姑娘。

  何况文良哥哥也是绣莲的支持者。哥哥的话,文玉是很重视的,哥哥是对自己绝无二心的贴心人啊。

  唉,岁月不饶人呵,自己都快要做婆婆了。文玉仔仔细细地对镜梳妆,她还拿不准,应该以怎样的面貌和打扮,出现在风荷这个很可能是未来儿媳的姑娘面前。

  她又接受了菊仙的建议,把客厅窗上的竹帘、沙发上的席子坐垫等,都收拾起来,换上洗浆得干干净净的丝绒窗帘和花布坐垫。

  这本来是每年换季时必做的活计,就趁今天把它办完,也好准备迎接客人。

  文玉正亲自站在方凳上,往上挂着窗帘,忽听得身后有人说话:

  “玉姑,当心摔着!还是让我来吧。”

  文玉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绣莲已下楼来了,正站在那儿。

  “不用,就好了,今天你不是还要去医院值班吗?早饭在桌上,你吃了快走吧,别迟到了。”

  “我不去医院了,”绣莲说。

  文玉那正举着窗帘的双手在半空中僵住了。绣莲看得清清楚楚,便笑着又甩出一句:

  “今天家里有贵客,我和别人换了个班,留在家中帮你招待招待,不好吗?”

  “好,好,当然好,”文玉不无尴尬地回答。

  她并未回过头来,但仿佛已忘了自己正要挂窗帘,就那么不知所措地呆站在方凳上。

  “玉姑,你还是下来吧,让我来挂。”绣莲催促道。

  文玉默默地从方凳上下来,把帘子交到绣莲手中。

  望着绣莲动作麻利站在凳上,挂着窗帘,文玉为难地想,这可怎么好!我特意挑了个绣莲有事的日子,约叶风荷小姐来家,偏偏她又不出去了!待会儿叶小姐来了,看我们那样招待,绣莲会不会不高兴呢?女孩子家,都有点小心眼哩!

  绣莲挂好帘子,跳下凳来,帮着收拾好零碎东西,又起劲地说:

  “玉姑,我去厨房看看。听表哥说,风荷爱吃清蒸鱼,要少放盐,大阿姨可别把鱼做咸了。”

  女孩子能有这样的胸怀多不容易!文玉看着绣莲的背影感慨地想,可惜亦寒偏偏跟她无缘。

  菊仙匆匆从厨房走出来,神情有点紧张地凑到文玉耳边,悄声说:

  “绣莲讲,她今天不去医院了。”

  “我知道。她刚才跟我说了。”

  “那,一会儿,叶小姐来……”

  文玉反过来安慰菊仙道:

  “我猜亦寒已经和她好好谈过了。绣莲是个懂事的姑娘,她能想得开。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唉,菊仙姐,我真怕亏待了这个孩子!”

  其实文玉并未猜对,她只是出于善良的意愿在那里一厢情愿地想当然而已。

  亦寒倒是很想和绣莲认真地谈一谈。然而绣莲不是笑着摇摇头,就是推托没时间。有一次亦寒实在逼得急了,她才正色对他说:

  “表哥,那天早上在汽车里,我态度不好,请你包涵。但是,我还是认为,我们没有必要谈这件事。你想说些什么,我全知道。”

  “那我和风荷的关系你能理解,能接受了?”亦寒充满希望地问,只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可是,他等到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我理解不理解,接受不接受,并不重要,”绣莲淡淡地说,“对你,我还同从前一样,对叶风荷么,好像也并没有失礼的地方呀!”

  冰冷的语调中夹杂着颇为尖刻的讥刺,令亦寒听来十分难受。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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