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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狗儿把树枝又叼回来,龙雁喘着气笑。

  “你都不累啊?我快昏倒了呢!”

  阿胖期盼地看着她,尾巴摇得飞快。

  龙雁无奈道:

  “玩最后一次了喔!这回丢远一点让你找不着。”她把树枝使劲一扔,居然扔进木屋旁一间半开着门的方形建筑。

  阿胖兴致勃勃地往那里冲,龙雁也紧跟着跑过去;她早就注意到那个地方,猜想是堆放柴火的地方,所以没有多问。如果里头真堆满柴火,让阿胖进去可就不妙了;它看见那么多树枝,一定兴奋不已;如此一来,你丢我捡的游戏不就玩得没完没了?

  等她跑到门口,阿胖已经咬着树枝站在那里摇尾巴等她;而她既然到了门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不由得往里头看看。这一看可吓住她了。里头哪里是堆什么柴火,空空旷旷似乎只摆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座座的雕刻品。

  龙雁忍不住推门而入,并拿起桌上的火柴,点燃了煤油灯,小屋里立刻充满温和的明黄色。

  四面墙中有三面倚着制作粗糙的木橱,木橱有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格子,有的格子空着,大多数则摆着各种木雕品。

  龙雁见过丁漠拿着木头在刻,因此猜测这里的东西是他的作品;看了这些肯定可以称之为艺术的东西,她又发现了丁漠叫她讶异的另一面。

  三个木橱中有一个放满了大大小小的阿胖,从小狗到现在的模样,大小都有;有睡着的、吐着舌头的、翻肚的、抬起前脚的,各种表情,憨厚自然,栩栩如生。虽只是原木色泽,却雕出了深浅明暗,看得出雕刻者对这只狗的浓烈感情。

  第二个橱柜则放置着一幅幅的风景木雕,一块块的长方形木头上刻着山水花鸟;构图并不复杂,意境却深远清幽,耐人寻味。其中有一幅非常眼熟,龙雁一看就知道雕的是小木屋及附近的景致,表现得很真实。

  第三个橱柜倒是空着的格子多,只摆着一尊观音像跟一座弥勒佛。

  “你这么早就醒了?”

  后头传来低沉的声音,龙雁像做贼被当场抓住一样,心虚地回头,支吾说道: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擅自进入你的工作室,是因为我跟阿胖在玩——”

  丁漠微笑了笑。

  “别紧张,这里的东西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谁都可以看。”

  “全是你雕的?”龙雁问。

  “嗯!”

  “雕刻是你的职业?”

  “不完全是。”丁漠淡然道:“我没有所谓职业可言,以前在山下不过是打零工赚点生活费。住在这里其实并不需要多大的开销,我跟狗有饭吃就够了。至于雕刻,我还在读国小的时候,就喜欢拿木头刻的,算是一种兴趣吧!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靠它吃饭。”

  “现在你还替人打零工?”

  他摇头。

  “透过关强他父亲的关系,市区几家小艺品店愿意出售我雕的一些小玩偶和动物。既然寄卖这些东西赚的钱养活我跟阿胖绰绰有余,我自然不用再去打零工看人脸色。”

  他没有明说。龙雁却可以想见他求职时一定遭受过不少挫折,否则他又何必带着条狗孤单地住在这偏远的山区?一思及此,对他的同情不禁又多了几分。

  “你很喜欢雕阿胖吗?我看你雕了一柜子的阿胖。”龙雁怕他沉溺过去,于是岔开话题。

  “它是我最常看见的东西,而且——我总觉得它有换不完的表情跟动作。”

  龙雁笑道:

  “我也觉得它实在是一只超级好玩的狗狗——它是什么狗?”

  “普通土狗。我一出监狱大门,它就跟上我了。当时它浑身臭兮兮的,还有皮肤病;我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连我停下来吃碗猪脚面线,它都坐在椅子旁等着;赶了三、四次,它又跑回来。没办法只好收留它了。”丁漠忆起那段往事不由得一笑。

  “真好。”

  “我倒看不出有什么好。带着只丑八怪狗要找个地方住可是难上加难。”

  “你只是嘴巴这么说,其实你是很喜欢有阿胖陪在你身边的;否则你怎么会雕了一个又一个阿胖!”

  丁漠但笑不语。

  龙雁接着问:

  “有没有想过把阿胖的雕像缩小了尺寸出售?”

  丁漠蹙眉思索,说:

  “阿胖?它只是一只土狗,外表看起来傻傻憨憨的。你觉得人们会喜欢这种模样的狗雕刻品?”

  “谁说有血统的狗才讨人喜欢!我觉得像阿胖这样呆里呆气的最可爱,它的每个表情都像卡通片里的主角——你说对不对?阿胖。”她对此刻正四脚张开趴在地上半睁着眼的狗儿说。

  丁漠笑着说:

  “你对它的评价真高。”

  “试试嘛!我的眼光不会错的。”她极力鼓吹。

  “我会找时间试一次,得找几种尺寸看看哪一个适合。”

  龙雁满意地点点头,继而又问:

  “这个——这第三个柜子是用来放置人物雕像的是不是?为什么只摆了两尊佛像?你还雕过其他什么人物?”

  这问题似乎让丁漠感到为难,他沉默了半晌,耸耸肩说:

  “我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人物我的确雕得很少。事实上,除了几尊佛像之外,我没雕过其他人物像;现在想想原因应该是我接触过的人太少了。”

  “傅希敏呢?还有关强,你跟他们都很熟不是吗?”

  他撇撇嘴角。

  “他们是我这辈子不会忘记的好朋友没错,但这种情感并没有强烈到让我渴望为他们雕像;我总觉得应该是更深的一种感情才能驱使我创作,例如父亲、母亲、手足这种割舍不去的爱,只是——这些我都不曾体会过。也许有一天我会雕一个,是我在狱中的典狱长,他应该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了。”

  丁漠似乎觉得自己说太多了,黝黑的脸孔微微泛红。

  “你自己在这儿看吧!我去准备早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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