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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康易磬瘦长有力的手掌包里柔软冰清的小手,他忍耐着、不敢过于用力,希望能温暖她冰冷的手指。

  韩惟淑试图以轻松的语气渐冲淡离别的气氛,她轻快说:“我后悔鼓励你出国了,叫我到哪里去找像你这么好的学生?”

  一个冲动,她踮起足尖抱住他宽阔的肩膀;在他能有所响应之前,她抽身退开一大步:

  “再见,易磬,一路顺风。”

  她跟音乐科主任立在一侧,送行的家长正把握最后的时间叮咛孩子──阮沧日悄悄地凝视她,无法移开目光。

  膝长的咖啡色大衣包里全身,唯一露出的只有小小的脸蛋,冬日的冰寒在近似透明的白皙肌肤上刮出红印,令人心生怜惜。她突然翘首,顶着娇巧粉红的鼻尖,弥漫水雾的眼眨了眨,不须猜想,他就是知道她正因离别的气氛感伤;急切的渴望,他希望能站在她的身旁提供安慰,但恐怕他只会令她更加悲伤、难过。

  忘不掉她伤心哭泣的无助模样!或许他不该那样逼迫她,他想了又想,耐心是自己目前最需要、也最缺乏的──

  “阮先生,手续都办好了。”基金会职员过来。“可以上二楼了。”

  他朝人群走去。

  韩惟淑往空中呼气,有些诧异竟然看不到白雾,迟钝的脑袋慢速度地转动。嗯,他们一定是放了暖气,唉……长长叹了一口气。该走的还是要走了,分离总是不容易──

  “欸?沧日在台北?”主任好奇惊呼,吓醒了感伤中的她。

  基金会职员一一为阮沧日介绍在场的家长,他客套寒暄,交谈中始终分神注视她。垂下如扇的发遮住了她,令他无法看到她的表情;按捺不住,他借着与音乐科主任打招呼靠近。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都以为你在瑞士。”主任问。

  “昨晚。”黑漆的眼瞳只有她的形影。

  “哦……”主任眼尖注意到,旁敲侧击问道:“最近常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阮先生。”基金会的职员又过来了。“时间差不多了,该办出境了。”

  他点头表示知道,再看她一眼说:“我们上去二楼吧。”

  “好呀,惟淑一起走吧。”主任招呼着。

  “你们先去,我去一下化妆室。”她丢下话,“咻地”溜走。

  阮沧日交代陪同前往的职员:

  “一切就麻烦你们了,有问题立刻联络。”然后跟一行人握手致意。

  康易磬经过他面前,生硬停顿。“我会偿还的。”

  看着眼前少年的傲气,阮沧日不由心生一丝佩服,即使他迫于现实接受协助,态度仍是不卑不亢。

  “别让我等太久。”阮沧日说。

  康易磬一抿唇,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不跟他们一起走吗?韩惟淑看着他送行的姿态纳闷,不知他跟易磬说了什么?他们之间总有着剑拔弩张的对峙感……咦?易磬怎么又踅回来?

  韩惟淑睁大眼,看到康易磬跟阮沧日说了句话就走,阮沧日瞬时僵黑了脸;康易磬突然回头,竟露出了微笑,像似目标得逞的胜利微笑?!

  易磬到底说了什么?真令人纳闷,当她还在猜想之际,阮沧日神情黯沉地大步迈向她而来。

  “我送你回去。”

  “欸?!”她吓了一跳,高亢嚷道:“我……我……不必,我……自己回去!”

  他不由分说,攫住她慌张挥动的手,扯了就走。

  “主任!”韩惟淑一声惊呼。

  音乐科主任呵呵笑回视她求救的眼神。他甚至没跟主任说声再见!韩惟淑慌乱的脑海突然注意到。

  她被强迫以小跑步的步伐在偌大的停车场穿梭,呼啸耳际的北风、冰冷提醒她口袋内未来得及戴上的毛帽,幸好,这强迫式的疾步运动增加了体内的热能;她喘急呼吸,短促的热息幻化成片片白茫,宛如她置身团团迷雾中。

  是呀,前路茫茫,她已经失去方向……

  顿然,牵引的力量煞住,她敛神上望,四目相对,迷蒙的眸对上泛着深不可测黑潮的瞳,目光胶着难分……

  “哈啾!”不适时的,韩惟淑打了一个喷嚏。

  她连忙伸手摀住口鼻,难为情地低首,想伸手掏出手帕,这才发觉她的另一只手还握在他手里,脸红地抽回手,慌乱伸入口袋中寻找──

  “拿去。”一方蓝白格纹的男士手帕递到眼前。

  她犹豫接过,细声道了谢,粉红的鼻尖皱了皱,再打了一个秀气的喷嚏。

  “唔,对不起。”手帕下只听到含糊的咕哝声。

  阮沧日眼神波动,反身开了车门:“你先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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