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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说什么?”飞雪将脸凑到她的鼻尖前问她。

  “我说……但愿你和小日本的……”纺雾眼珠子一转:“孩子,以后长到一八○公分。”说着忍不住吃吃笑了出来。

  “笑什么!你这个人撒谎要打草稿,讲完还会笑,你骗谁?必是说我‘女儿’以后长到一八○对不对?”飞雪说完,歪了歪嘴巴。

  “孩子也包括女儿。”纺雾辩解。

  “好啊!果然让我猜对了,如果我女儿长到一八○,你得负责把你儿子养到一九○……”

  纺雾赶紧问:“是公斤吗?”说完忍不住狂笑起来。

  “很对!”飞雪忍不住边笑边打她:“你把你儿子当猪养,以后他长大我一定要告诉他,叫他恨你这没良心的妈!”

  “哎呀!你看有萤火虫!”纺雾忽然叫出来。

  “什么?!”飞雪停下手,抬起头四处张望。

  趁着这空档,纺雾手脚敏捷的跳离沙发,止不住的笑个不停。“骗你的!”

  “你没骗我,这种季节真的有萤火虫的,只是我想象不出它们会飞进屋子里来。”飞雪坐正身子拢了拢头发。“好啦!好月色都快要被你闹掉了,开了一下午的车也累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想睡了咧!”

  “唉!不要嘛!”纺雾撒娇的说。

  飞雪瞅了瞅她。“如果你愿意把你的撒娇功夫用一点在男人身上,我保证你定有一卡车的男朋友。”

  纺雾扁扁嘴,摇着头。“我才不要,而且男朋友只要一个就行了,才不必一卡车。一卡车里没一个真心的,不如统统不要,何况我又不实施‘养鱼政策’,而且也养不起。”

  “一个就够了吗?”飞雪打趣的问。

  “当然,你不也只有日本郎一个。”

  “那不一样,我之前可也养了不少鱼的,只是他最适合我,所以到现在就养他一条罢了。”

  “哦?养他一条罢了。”纺雾酸酸的重复飞雪的话。

  “是只有他一个啦。”飞雪解释,又说:“如果你可以把儿子当猪养,我为啥不可以把小日本当鱼看?”说完,飞雪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那张嘴,瞎说起来真让人受不了,我祈祷你以后找的男朋友是个正经、严肃又呆板的人,看你还会不会说笑话!”

  “不要发狠了,你还难得看我发疯是不是?”纺雾说。

  “你这样子我才担心,不知道你又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心事压着哪。”

  “还不就是工作。最近接了个文案,搜索枯肠快一个月了,还想不出要写什么,或许我出去踏踏月色,搞不好灵感就会如泉涌。”纺雾快口说出来,为了堵住飞雪的怀疑。

  “那我更不要和你出去,你就可以好好想。不过,只要附近走走,不然往前面人多的地方去,别走到断崖旁边,也不要逛进树林,知不知道?”飞雪叮咛。

  “好啦,我知道。”纺雾点点头。

  推开门,纺雾借着月光看看手表,九点半不到,但是四周却不见人影。

  还是只有一递、一递的蝉声在夜空中呜响。纺雾拉紧衣服,竟觉有一点点冷。

  迈开脚步,她走进溶溶的月色中。“灵感如泉涌?”她笑着摇摇头……她骗谁呢?

  纺雾觉得好闷,嗡嗡响的冷气声令她的头隐隐作痛。他没来,他的座位空着,所以,没人批评她带来的东西好不好。

  她若有所失,也若有所待。

  “休息二十分钟。”

  不知道是谁讲的?但她如释重负,却又矜持的等着,没有第一个走出门。

  而今,她站在这个僻静的角落,没事找事的望着大楼中庭的喷泉,只是找个眼光留驻的地方,脑子却空白一片。她习于不思不考来逃避恐惧和压力,这还是最近才养成的习惯。缩头乌龟,纺雾内心不自觉浮起这句话。

  不是临时凑合的,都是绞尽心血的字句,纺雾原本期待能得到徐士哲的赞赏,不过,事与愿违。“哈!”纺雾故作调皮的朝下吐一口气,整个上半身往楼下探,却蓦然有人拉住她衣摆。

  纺雾吓了一跳,几乎往前栽下去。

  “哎呀!”

  两声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的惊呼,惹来楼下人群往上探看。

  纺雾风风火火的转过身,狠狠的问那个拉她的人:“想谋杀人……”话到半途,却硬生生的停下来。

  是……欧意融。

  真要命!纺雾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装得不动声色。眼中的欧意融看来比实际年龄老成,脸上的妆化得很浓,仔细描过的眉毛,是时下欧美明星流行的眉型,滥泼的口红,短上衣、短裤子,及厚厚的高跟面包鞋,拔过的眉毛痕上虽覆着一层精细的蜜粉,但站这么近,一样看得到眉痕。

  “干嘛这样子看人?”欧意融问她。

  “因为我是同性恋。”纺雾没好气的挑高眉毛回道。

  “真可惜我不爱女人,还有,下次别吓人了。”欧意融噘着嘴。

  “我没有跳楼自杀的意愿,是你先吓到我的。”纺雾更没好气。

  “我怎么知道?我一上来就看见你身体往前探,一副准备跳楼自杀的样子,我想也没想就去抓你,怎么知道原来个子愈高的人,胆子愈小,只会虚张声势。”

  “对。”纺雾头也不回的走掉,不想再回去那个无趣的会议室,也不想见到那个她不愿意见到的欧意融。

  倒霉、倒霉……在心里反复千百次。

  她骑着机车在路上乱逛,不想回去,却又找不到停留的地方。纺雾觉得好疲倦,也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可恶的嫉妒心和单相思病、可恶的脑子、可恶的自己、可恶的热天气、可恶的塞车、可恶的台北、可恶的……一连串的可恶从纺雾的脑子冒出来,直到想不出其它可恶的理由为止。

  她挑路肩走,预备把中山北路一路走到底,或许走到累为止可以整整走七次,就像那首古老的台语歌。

  纺雾从来搞不清中山北路为什么有这么多婚纱店,这么多家店在同一条路上竞争是如何生存的?谁说高离婚率使得不婚男女的人数节节上升?果真如此,这些婚纱店怎么还可以存活下去,并且一家接一家的开张?

  她若结婚,才不拍什么捞什子结婚照,宁可把钱存下来,随便做点什么都比当呆子被摆弄好;如果以后离了婚,那些照片还会时时提醒你的失败。

  哟!要命,这些婚纱店得罪她什么?

  她把车子停在市立美术馆前面,呆呆的走到垃圾筒旁边的椅子坐下。

  碰到欧意融,纺雾本就不好的情绪更是完全失控,可是,那又和欧意融有什么关系?

  善良的她,开始在心中责备自己:你在迁怒一个根本不知情的人,你幻想徐士哲的痴情,你幻想他的深情,这些统统都是你在自作多情。

  对感情要实际点。纺雾自己劝自己,又忍不住为刚才自己对欧意融的莽撞态度好笑和懊悔起来。

  不行!她得要好好振作起来,要做往日那个潇洒自如的江纺雾,要平常以对,要镇定自如……

  纺雾手托着腮,瞪着地面劝自己。不经意间,眼角却瞥见有个人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她懒洋洋的不想理人,只是一径的瞪着地面,心想:如果是个问路人,她一定说她刚到台北来,所以什么路都不认识。

  哎呀!还不停?不到三分钟时间,纺雾自己先在心里犯嘀咕,还是那双鞋子在她眼下的视线绕了又绕。

  纺雾翻翻腕表,下午六点十分,相信色狼不会在这么早、这么多人的地方出现,可是那人绕着、绕着,倒把纺雾弄得浮躁起来,她有股又想骂人的冲动,想想还是忍住,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理。她倒准备看看对方能绕多久!

  一久,一双膝盖出现在纺雾的视野。很陌生,纺雾下了个判断,决定继续不理不睬,可是头一直低着,脖子还真酸哪。

  忿恨的将头往右一转——她突然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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