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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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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了手,药师沏了壶茶,给她斟了一杯后,缓缓开口:“在下岁暮寒,是清风院的药师,昨天听久儿提到韩夫人的病情,所以冒昧托如烟大师将您请来,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药师客气了。”韩氏低下头,很不习惯他打量人的眼神。 “听久儿说,夫人的病,自他记事起就有了,每到小暑,就吐血不止。不知夫人这病得了有多少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倒是道尽了她这个病的关键特征。 韩氏瞥了瞥久儿。久儿捏了捏她的手心,眼中满是恳切和鼓励。 为了久儿,她想多活一天,再多活一天,如果可以,她愿意抓住每一个可以续命的机会。 于是,她开口:“不瞒药师,这病跟着我已有七年。” “哦,”岁暮寒沉吟地点头,继续问:“不知这病是在生久儿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 “听久儿说,他是出生于谷雨之后立夏之前,照此算来,夫人的首次发病该是久儿出生后的第一个小暑。” “正是。” 犹记得那时她才十六岁,睡到半夜,胸口似针扎一般疼痛,窗外敲起的子时梆声,声声似敲在心上。天越亮,心口越疼,到了午时,她疼得在床上打滚,为了避免踢到久儿,她扶着床沿想下床,不曾想一个不稳,人就栽到地上,一口鲜血“噗”一下就喷了出去,怵目惊心。 当时她骇极了,爬到门口去求救,邻居张大妈刚好路过,帮她叫了大夫。可是大夫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随便给她开了副药。没想到喝下后,心上如煎如烤,一碗药没喝完,她就开始大吐特吐,一口一口的鲜血,吐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种吐法,连见多识广的大夫看了都骇怕,连连说“怕是不行了,快快准备后事”就逃也似的离开。看着尚在襁袍中的久儿,她泪如雨下,她死了不要紧,可是留他一人孤苦伶仃,叫她怎么忍心。哭了吐,吐了哭,心痛如绞,直到入了夜,疼痛才慢慢减轻,整个人虚弱得仿佛到鬼门关转了一遭被轰了回来。好在最后,血停了,第二天,她又活了过来。 第二次发病的时候,她仍是吓得不轻。不过,人就是这么强韧,有一有二有了三之后,她就习以为常。此后,每到小暑来临,她都会事先做好准备,把久儿托付给邻居照顾,一个人躲在屋里熬过艰难的一天。 七年了,再过几个月,就是第八个年头,希望这一次她也能像往年一样熬过去。只是,这血,一年比一年吐得多,也一年比一年吐得黑,真怕哪一次就吐死过去再也醒不来。所以,如果可以让她再多熬几年,待久儿再长大一些,她或许就会走得安心。 “韩夫人,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拉回心神,韩氏望了望仍直勾勾盯着她的岁暮寒,低头道:“药师请讲。” “韩夫人,照久儿的出生时间来看,夫人和贵夫君当是在小暑前后行的房事,不知岁暮寒猜得可对?” 韩氏一怔,她的病,和那件事有关吗?那件事发生的当日,正是小暑。 “韩夫人?” “哦,”韩氏应了一声,抚了抚久儿的头,“久儿的爹和我成亲后不久就进京赶考,原想博个金榜题名,没想到那一年正赶上水涝,沿途爆发瘟疫,不但连京城都没进了,反而病死在了路上。得到消息时,久儿还不足月,我因伤心过度,所以早产生下了他。我和夫君,并非小暑前后。” 岁暮寒挑挑眉,不再追问,他的手随意翻着一册书,尾指在页面上敲来敲去。 “咚咚”有节奏的敲击,仿佛药棰,一棰一棰捣上韩氏的心。 久儿捏了捏娘亲的手心,湿湿的,冰冰的,“娘?” 抚抚他的头,韩氏微笑,“不要担心,娘好好的,娘没事。” 咚,岁暮寒停下敲打书页的手指,望着窗外道:“久儿,帮我把外面晾晒的药草都翻个面好不好?” “可是……” 见娘点头,久儿不舍地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往院里走。 久儿走远后,岁暮寒摞下手中的书,眯眼看向韩氏,“如果你说谎,恐怕我帮不了你。” 韩氏一惊,轻咬了下唇,问:“药师何出此言?” “韩夫人,你可知道,你中了毒,此毒名为‘十醉’。十醉之毒,只下给男人,男人若与女人交合,才会传给女人。此毒,阴狠手辣,对男人来说是断子绝孙之毒,男人要想解此毒,必须在每年的中毒当日找一名处子交合,交合十次后方能解毒,但此交合只会将毒排给女人,却不会让女人受孕。对女人来说,交合之日就是中毒之日,中毒之日就是以后的病发之日,病发时心口疼痛吐血不止,病发十次后,药石无医,回天乏术。所以,我说夫人在说谎。韩久儿,当真是夫人的亲生子?” 听了这番话,韩氏脑中如万马奔腾,闹哄哄,乱糟糟,手心里紧捏一把汗,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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