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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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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讲那些文诌诌的感谢,但是公子高义,对我和哥哥施以援手,房荇特来致谢。” “房兄落水是你找到的,说谢字太言重了……我还未恭喜令兄,高中榜眼,将来青云有望了。” “多谢,我会将你的祝贺转告家兄。” 历经红尘生死起落,改头换面重新站在他面前,甚至坐在这里相对微笑,人生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她忽然想起,坐在她眼前的这个男子,他,一直在为那个家奔走,每天与人应酬,每天醉醺醺的回来,身为庶子的他有多努力想让家人过上好生活,他做了许多,才爬到那个位置的,而她,身为他的妻子,只是一味的争宠,从没有设身处地替他想过,有着那样屈辱身分的他,是如何艰辛的站稳脚步。 重活一遍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害人,沉溺于仇恨之中,不知人间疾苦,只是全心的专注在自己的痛苦上,对他怒目。 她哪里想得到,被仇恨桎梏心灵的自己,一生被仇恨所缚,那是很可怕的事,这一生将不会再有任何幸福可言。 她也没想过,当她仇恨的时候,任何苦衷,任何委屈,都会消失殆尽,她不再是受害者,也成了加害人。 被那些颠顚倒倒的心事折磨,那些她铭记的,刻在心版上的,不肯忘却的,到底是什么? 前世,明融之,一个她爱过的名字,在今生,那些让她齿冷的辜负,所有她曾受过的伤,她终于学会了忘记。 “姑娘给在下的感觉很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 “有时候我会觉得好像刚刚走近你一点,转眼你又离我很远,这种感觉让我很挫折不安……可否请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以前……或许是上辈子,做过什么让你伤透心的事,所以你不待见我?”几杯酒下肚,好像给他壮了胆,也问出自己放在心底很久的疑问。 “我和你,要从远一点的时候开始说起。” “在下洗耳恭听。” “公子就当笑话,或者是无稽之谈,听听就好。”她的心情很好,云开雾散之后,她居然有了聊天的心情。 她笑着,眉飞色舞,双眼闪亮,这,又是明融之没见过的房荇。 他抱拳,笑意横溢,好像他即将听到非常愉悦的事。“在下谨记教诲。” 她暗自叹气,想欺负他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这么年轻眉目飞扬,姿态如云的明融之……她重生后所有的事情并没有全部照她的意志改变,他没有,闻人凌波没有,就连她哥哥也没有……虽然他们的命运已和上一世不同,但都是她无法掌握的,其实,本来就不该是她能掌握的,她只盼走到最后大家都能幸福。 “公子上辈子辜负了我,所以我见你一次,就怨你一遍。”她冷不丁丢下令人惊愕的话。 有始必有终,今日,她就好好的做个完结吧。 她沉默的看着他,明融之发现,她眼里交织着很奇怪的东西,然后,他也缄默许久,两人你喝一杯茶,我帮你续一杯,最后只能叫楼下的伙计重沏一壶上来。 “原来怪力乱神之事让人不得不信。”他干笑,他们之间无论怎么分析解释都是无解,他不相信她是那种胡言乱语的人,这么伶俐通透的“疯子”绝无仅有。 “是我自己识人不明,怨得了谁?”人会变,情难,谎言也很公平。 明融之一片苦笑。“姑娘这般嫌弃在下,还让我生受,这是要我自认无良还是担那薄幸的负心汉之名,我这亏大了……” “你亏了吗?要不我作些弥补好了,你要记住大历二十八年那一百三十三艘船茶叶,如果可以就都换成米粮吧,无论黍粟稻米或稷麦菽麻,能买多少是多少。” 那年庆州大灾,五谷无收,他要是把买茶叶的银子拿去买了谷粮,可不只能赚到钱还有声誉。 那年他因为一百三十三船茶叶被盐铁司查扣,本钱身家几乎赔光,这就是他打起她爹娘产业的开始。 “你——我不懂。” “现在不明白没关系,大历二十八年,你只需记住这个就好。”这攸关他的人生是一败涂地还是更好,就看他自己了,毕竟这一世,不会再有第二个房荇爱上他了T. “我……还是不明白。” “要不明公子就当我胡言乱语好了。”她不会奢望她说的话明融之会一字不忘的记着。 “为什么?如果我是那么无情的男人?”他实在难以相信,短暂的沉默后,改变了话题。 “我能送给你的,并不是原谅,而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无论那些疼痛有多叫人愤恨,这一刻都无须计较了。 她真的释怀了。 明融之深深的看着她,看着她灿若明星的笑靥,想起了她之前眼泪,心旌摇曳了。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变成你的眼泪,你的悲伤,我,不想成为你的眼泪,我不想成为你悲伤的记忆,等下辈子再见,我会先认出你来,等再次遇见你,我会先爱你。” 那天,明融之是怎么回到家的,他不记得了,本来带去要还给房荇的花鸟图又原封不动的带回来,他,忽然舍不得了。 他,再也见不到她了吗?她那么明白的说了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那里面的含意只有一个,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 房时最后被外放到洛阳,得到派令那天,即刻起程。 留在京中就任的状元公进了翰林院,榜眼的房时虽说不是京官,但洛阳是个特大城市,论权,却是今年三甲之最。 为此,杜氏忙得大半个月睡不好,四季衣裳鞋袜,吃食点心,他习惯要用的用具……恨不得全部家当都给他搬上车,所有儿子用得到用不到的,所有能想得到的东西都备下了。 “娘,这一路又是车又是船的,洛阳城那么大的地方,还怕没地方买东西吗?”房时苦劝。 倒不是他想花钱,是看母亲太劳累,心中不舍。 杜氏点头称是,转过头又张罗一堆东西。 十月,房时大包小包,堆了三辆马车,离家赴任,一家人依依不舍送了又送,杜氏哭湿好几条帕子。 房家,忽然就好像空了下来,几个人都不太习惯。 这年年底,宫里也有不少事。 万岁爷立了大皇子为太子,京城里,皇宫内,大肆庆祝,广开宴席,太子既然确立,依旧住在宫里的皇子们就必须搬离西处所,皇帝在同样的吉日里赐下封号,允许他们建府别过,城东好几块地皮在同一个时间浩浩荡荡动起工程来了。 随着年纪渐长,原来接掌户部和刑部只空有名头的闻人凌波,接掌了两部的实际运作,新官上任,开始了天天忙碌的生活,亲王虽不必早朝,案前公文却堆积如山,令人头痛。 六部里,不是他责任归属的,他管不着,户部只要照着旧有的规矩去走,大抵不会出什么大错,刑部可不然,那种除了血腥还是血腥的地方,案件何止千万,旧档、无头公案,想沉冤大白的,除非一把火烧了,否则,即使花上半辈子也休想查清楚。 他埋首在案牍里,该办的,着人去办,该查的,谁敢敷衍他,他会让你后悔从爹娘肚子里出来,进入轨道后,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但不能时时见到房荇,让他心急火燎,秋未冬初的天气嘴角却长出只有夏天肝火旺盛时会有的嘴泡。 见不到人是吗? 他就用写信的。 不拘什么形式,随时想到什么,纸笔拿来就写,写完就唤来阿青跑腿,可怜阿青一双腿都快跑断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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