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陈毓华 > 逸品丈夫 >


  她几代前的祖先,也就是她的曾曾太爷爷,满清时在内务府造办处当差,供事的职位还不小,据说是个总管大臣。

  内务府直管七司三院,也就是皇帝的大管家。

  要管这么一个家哪里简单的起来?

  几代传承,引以为傲的风光历史成就了后代子孙,两岸三地赫赫有名的谛听文化集团就是他们的家族事业。

  除了各类收藏品拍卖,各国古代、近代书画,古董珍玩、现代艺术品慈善拍卖,也出版文物。

  他们家看起来家大业大,表面风光,父亲是家里的支柱,妈妈是标准的贵妇,哥哥是土皇帝,他总说家产都是他的,除了该有的派头,父亲不在的时候他就是天王老子,每天呼朋引伴饮酒作乐,彻夜狂欢,进口跑车一出新款就要买,换女朋友跟换衣裳没两样。她常常想,有这么个败家子,就算家里有金山银山也有见底的时候吧。

  小妹夏侯亮亮,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女生,对父亲的偏袒和重男轻女非常不以为然,在沟通无效后,两年前跟着一个大她十几岁的老男人私奔,从此音讯全无。

  这是她对父亲一手安排她的人生的无言抗议。

  父亲因此大发雷霆,下令所有的人都必须封口。

  不过丑闻向来是狗仔的最爱,事情最后还是闹上社会新闻,父亲觉得颜面尽失,对孩子更没好脸色,整个家里都因为这件事盖上了灰蒙蒙的一层烟雾,长年气氛低迷。

  至于她夏侯宁宁,她排行老二,家里的夹心饼。

  她人孬,胆子小,功课普通、能力普通,就连女孩子家唯一能拿出来比较的长相也是最后一名。

  对于自己的不起眼她很有自知之明,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既没有能力光宗耀祖,也没办法靠一张脸皮去搞商业联姻,使得她在家中很没存在感。

  父亲把她当作宠物养着,反正家里也不少一双筷子,她知道家人对她不抱任何希望,便练就一张厚脸皮,每天吃饱睡好,可有可无的混到专业学校毕业。

  念的是三流学校,不敢奢望能拥有什么毕业舞会之类的东西,也不奢望家人会记得这件事,果然毕业证书都放在抽屉里两个月了,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跟她说句恭喜,问她对未来有什么想法。

  也难怪,年过五十的母亲肚子又有喜了,羊膜穿刺的结果说是男丁。

  本来是一桩喜事,但是父亲的笑容很短暂。

  她冷眼旁观,知道是公司出了问题。

  国际性的金融风暴影响,所有的经济体系都受到重创,哀鸿遍野,她不知道集团的情况有多严重,但她在家一向没地位,既说不上话,也不会有人问她意见如何。

  父亲跟大哥常常交头接耳,泡在公司通宵达旦,回到家也炮声隆隆,佣人能躲的都躲开了,运气差一点送茶水的,只有沦为炮灰一条路。

  “你休想,谛听是我一生心血,要我抛出去求现想都别想!”父亲的咆哮响彻整个屋子。

  手头上宽松时过度发展的集团,正以可怕的速度在泡沫化。

  “爸,这是唯一止血的方法,不放弃谛听,我们会连最后的老本也守不住。”大哥的声音也不小。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背着我私自买卖国家文物,暗地资助盗墓集团,会让那边的公安局盯上我们,连带公司都遭殃?”

  “爸,马无野草不肥,我可是要养很多人,北京西安咸阳杭州太原洛阳广州湖南石家庄香港,这么多眼线,要吃要喝要薪水要安家,我要是什么都照规矩来,买卖文物能有什么赚头?”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文物这玩意,不问出处,在谁的手上就是谁的,到手后,光是手续费和高额佣金就能获利无数。

  国家对非法盗墓鞭长莫及,管也管不过来,每天都有文物流出境,今天在湖南出土的东西,第三天下午就在香港拍卖会桌上了。

  至于非法取得的古董,自然有一整套的流通和运输过程,稳赚不赔的生意不做的人是傻子!

  “我不管你说什么?你自己捅的楼子,你自己去想办法!”

  “爸,我出手的时候也不见你说什么,你现在才抽腿算什么父亲?”

  “你吃香喝辣打肿脸充胖子哪个钱不是花我的,我算什么父亲?我还不够宠你吗?我自己都两头烧了,你还要我怎么办?”

  “我不管,这一关我要是过不去,你也别想以后有好日子过。”

  “你这畜生!”

  炮火隆隆的日子里,大哥还是死性不改,妹照泡、舞照跳,做尽表面工夫,就怕别人知道他们家剩下空壳子。

  夏侯宁宁虽然知道人生无常,可是这无常实在来得太快。

  没多久,父亲搬到情妇的小套房去住了,妈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回了娘家,大哥干脆躲债去。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见证了“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的局面,家产教金融海啸给淹了。

  “咳,夏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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