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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闭嘴,你再啰嗦别怪我拿刀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他到底烦不烦!

  林修竹怔了下,那怔忡之色来得急去得快,继而换上的是布满深刻柔情的神情。“如果——姑娘真要我的舌头,我不会吝啬的。”

  这下可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水当当给唬住了,久久她才跺了下脚。“神经病!”

  林修竹确信自己能用无比的毅力感动她,见她迟疑了下,口气也不若方才强硬,一下信心大增。“天可荒,地可老,我林修竹对你说的每句每字都是发自肺腑,全无半句虚言,要是其中有一句假话,愿遭——”

  “住口!住口!”水当当拼命互搓两只胳臂,她几百万年不曾掉的鸡皮疙瘩今天一次掉足了分量,再听下去,怕连耳朵都要长茧了。

  “姑娘——”

  水当当根本无心搭理她,只见她一回头,郭桐的身影早已不见。

  “都是你害的啦!”她两颊因怒气泛红。“桐儿——”她吸气,施展上乘轻功,匆匆追了去,留下一脸挫败的林修竹。

  “二哥,她是谁?”宛若幽灵的林倚枫没声没息地由一棵树上跃下。

  她依然覆面,水银色的短打装束,银刀银鞘,浑身散歪冷冰冰的气息。

  “倚妹。”他着实被她骇了一跳。

  “她是谁?”她坚持要获得答案,美丽的黑眸里是错综复杂的颜色。

  “倚妹,她是不相关的人,不要把她牵扯进来。”林倚枫那冷尖如剌猬的神情令林修竹戒心大起。

  “二哥,”她用稀奇古怪的眼光打量着他。“你不会喜欢上那丫头片子吧?”

  “我——”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否认,只是黯然道:“——我想是无法自拔地陷下去了。”

  “没想到你也会掉进爱情的泥沼?哈哈!苍天到底饶过谁?”她歇斯底里的情绪没个准,说发作便发作了。“二哥,你的眼珠被猪吃了吗?你看不出来那女孩的心不在你身上?”

  他们林家的人上辈子究竟欠了郭桐多少债,今生全要用泪还?一个她,一个林探雨,一个宓惊虹,现在连一向置身事外的二哥也卷入暴风圈里……

  郭桐啊郭桐,你为何要出现?

  她的心绪大起大落,狂喜狂喜后换上冷煞的表情,寒幽幽的自言自语:“女人是祸水,咱们家里已经有了一个,不需要再多添一人,惊虹峒庄的悲剧已经够多了……”她眼现杀机。

  林倚枫发病前兆的表情林修竹再熟悉不过,她像不定时的火药,没人拿得准她几时会发作,他无法顾及自己纷乱的心绪,便横阻在她身前。“倚妹,我用二哥的身分命令你回峒庄去,不许胡乱非为。”

  “二哥,你别傻了,不管我撒不撒手,还是有人会出面阻扰郭桐上峒庄的。”

  “倚妹,回庄子去,乖。”林倚枫一向跟他走得近,现在他却捉摸不定她如风的心思,只好软言软语苦劝。

  “二哥,他是你八拜至交,又是青梅竹马的挚友,你真忍心见他往陷阱里跳?”她眼眸中的厉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凄苦。

  “倚妹,”林修竹的神色泛凝。“郭桐虽然隐遁山野多年,可我知道他的刀一点都没变钝,就像他的人一样,你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或许他是我们这些人里最清醒的一个。”看似平凡的人最不平凡,最不凡的人一旦甘于平凡,或许已是在大彻大悟后,或许是尝尽了太多生命中的无可奈何。

  “可是——”

  “回去吧,他不会听你的。”抽刀断水更流,该来的就任其自然吧!

  “你别伤了他!”她语声哽咽,楚楚怜人。

  她心中的矛盾,谁懂?

  林修竹忽地仰天长叹。“我——即便我想,却也难得手。”他满目箫索。“郭桐仍是郭桐,除非是那个人,要不然没人能伤他一毫。”

  亲情和道义,到底执轻执重?

  夜半。林修竹来敲郭桐的门。

  他们夜宿十里坡的小客栈,客栈里的三间房全给他们一行人包了。

  窗外有微雨。

  房内一灯如豆,灯下,郭桐独斟自酌,意态肃索,桌上放着那张销魂冷金笺。

  “郭兄,闷酒最伤身,少喝一点。”他刚浴罢,崭新的葱绿双绣花卉草虫长衫,镶绿玉缚发长巾,一柄檀香扇,风流又俊俏。

  “卧听潇潇雨打篷,林兄冒雨而来,好大的兴致。”他的眼宛如石雕,完全没有任何感情。

  散发、黑衣、冷若冰霜。孤绝的代名词。

  “两三点露不成雨,七八个星犹在天,恐惊英雄无奈又多情,我特意过来相陪。”他不理郭桐语带讥诮。“不如愚兄也陪你喝一盅,免得说我扫了你的兴。”他兀自从几盘上端起瓷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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