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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旁人已经悄然退下,屋子里只有他和她,朱纣,不,已经改回母亲姓氏的他,闻人纣起身走了过来。

  “那个不重要,能看到你我太高兴了!”他去握施幼青的手,不意她的小手比十月寒冰还要冰冷。

  施幼青怒视他那对男性化、生动飞扬的乌眉,即使狠打他一巴掌也不能解恨。

  “闻人老爷,请自重!”

  “小青,你这是何必?”

  “如果老爷不看诊,我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小青!”

  “我走了!”谈不上任何恭敬,她的脸不知在何时隐去了全部的表情,一双半睁的眼如蒙冰霜,转身要走。

  如果她一开始就打雷下雨,闻人纣还知道该怎么办,可她这副把他当陌生人的样子——

  他叹口气坐下,撩起袍子。

  “我这陈年固疾,一到天冷就酸痛,请过许多大夫都只能治标无法根治。”

  施幼青漠然的放下药箱,全无男女避讳的卷起他裤管露出膝盖来,这时候的她身份是个郎中。

  她细细端详,十指用力的触诊。

  “我捏到的地方如果会痛就喊。”完全是一派公事公办的口吻。

  “只要你别趁机公报私仇就好了。”他的五官朦胧的染了层孩子气的喜悦,像是失而复得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施幼青本来想瞪他,可是抬眼,有什么一下子撞进心底。

  她似乎又见到闻人纣年少时的那种眼神,一双被离弃似的害怕双眼。

  去你的!明明是他弃她而去的。

  “施幼青你着魔了,胡想什么呢?!”她恨声道。

  “你说什么?”闻人纣低下头问。

  “你这膝盖伤起码有五年的历史,软关节肿大,气血不匀,难怪天冷时要作痛,保暖工作很重要。”她下手如飞,几根银针扎着穴道。“下针只是给你暂时止痛,若是要根治必须长期治疗才可以。”

  “你留下替我治疗。”

  “诊金一百两纹银。”狮子大开口,吓死他最好!

  “每次问诊我都给你一百两黄金,你留下来。”

  想不到她这么值钱!施幼青觉得齿冷,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有人败家,还堆到她跟前来,她有什么好不拿的?!

  “商王的名号,我不怕你赖账,我还要白纸黑字立据为凭。”

  “没问题,但是你要住下来。”

  “我懒散惯了,受不了豪门大宅的规矩。”她几乎是软土深掘了,她就不相信这男人一点脾气也没有。

  “只要你愿意留下来,绝对不会有人拿这里的规矩来拘束你。”

  他的退让看在施幼青眼里,简直是火上浇油,她燃起了滔天怒焰的脾气,“我要是知道病人是你,就算你把全部的家产都给我,我也不会来!”

  闻人纣脸色有些受伤,可是盛满柔情的眼睛始终不肯放弃的凝视着她,整个大厅一时只有静字可言——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静得能够听到外头池塘碧波被清风搅得满池碎金的声音。

  “我让你出气,你要怎样都可以。”

  “我要怎么都可以?你竟然诈死,很好玩是吧?连我也一起玩进去了?!”她忽然笑,那笑,千疮百孔。

  “小青,你知道我的苦衷,我是非走不可的。”难道他除了留下来被选择就没有出路了吗?

  “哼,你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小青!”

  她咬唇继续冷笑,这一咬咬出一排牙印,接着转身冲出大屋,充耳不听闻人纣在后面喊叫。

  她忘记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他一嚷嚷可会有多少人跑出来,眨眼间就被围了个扎扎实实的了。

  她这无头苍蝇哪里都去不了。

  “小青,不要这样。”

  他挥手让黑压压的人都下去,但是惟独策云留了下来。

  “你……好,也是,我忘了诊金还没拿,贵府的账房呢?我得到哪里去支领我该得的银子?若是银票更好。”

  人多是吗?她也没再怕。

  闻人纣瘸着脚跨过门栏,他的动作让施幼青胸口不自在的抽痛了起来,她闭上眼睛,不看不听就不会有这种不合时宜的感觉跑出来。

  “你就不能好好的听我把话说完……”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她的手火辣辣的痛着,可是那豁出去的快感却解了她多年的一股闷气,她觉得痛快无比。

  策云呆住了,平淡的脸色也出现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神情,一向被他奉为神祗的主子被掌掴,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他该出手吗?

  可主子没有命令。

  接下来的情形更让他掉了下巴——

  “我还有一边,要打吗?”虽然难掩错愕,闻人纣却偏过一边的脸自动奉上。

  “滚开!你给我滚,我不想见你!”她终于爆发,泪先涌出。

  “不哭、不哭,是我不好。”闻人纣心疼的一把捞过歇斯底里的施幼青拥入怀里,用嘴重重封住她的唇。

  这……这……策云撇过眼,这不只是儿童不宜,连他这个大男人也该避一避,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家老爷应该没有生命上的危险才对。

  施幼青惊喘,身体的接触让她一阵轻颤,没想到光天化日还有不相干的人在场,他居然不顾一切……泪湿润了颊,她多不愿意让自己的弱点曝露在他眼前,可是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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