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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就赶快出门,先占好位置知道吗?我马上就过去,现在,我要去一下别的地方。”她连珠炮地交代完毕,手里揣了两条散发出香味的蕃薯,就要往外跑。

  “小师妹就是偏心,一早又给那个书生送早膳去。”

  师兄们每个都吃味,十几只眼睛对嫘兵兵怀里的两条蕃薯投诸“为什么不是给我”的哀怨眼光。

  “谁叫你不是读书的料,人家将来可是个状元呢!”

  “状你的大头包啦,以后的事谁知道,寒窗苦读的秀才满街都是,你以为拿状元容易啊?他要名落什么山的,以后就到那座山砍柴卖,而小师妹可要跟着吃苦受罪,我舍不得啊!”前前后后,他家师妹不知道送饭送了几年,他们是师兄耶,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哪次不是爱吃就吃、不吃拉倒,呜……

  众人脸上一片愁云惨雾,好半晌,不晓得谁提醒地道:“快走啦,我们还要到财神庙前占个好位置,要是迟了,惹师妹发火会被剥皮的。”

  也对喔,他们家的小师妹比师父还严格,大家擦擦眼角,赶紧拿起家伙,出门准备干活。

  要哀怨,回来再说。

  说左梦言穷酸实在是小鼻子、小眼睛的说法。

  世代为官的左家拥有穷人家欣羡的前庭后院、良田数亩,书香传家的光荣在地方上更拥有非常的影响力。

  说也奇怪,当初左家祖先也不知怎么想的,别的地方不挑,偏偏看中这前后左右被花街柳巷包围的宅子,可也硬是要得,自从迁居这里以后,左家子孙虽谈不上飞黄腾达、大富大贵之类的,代代总会出个状元、探花光耀门楣一番,至于陪衬的榜眼还不在左家人的眼里哩。

  书房的星圆小窗就是嫘兵兵给左梦言送吃食的窗口,镂刻着福寿二仙花纹的八角窗缺了宣纸遮风避雨,说来还不都是嫘兵兵的杰作,为了方便她说悄悄话跟送东西,也没经过左梦言同意就给撕了,从此不管晴天大雨,他只能克难地拿把油纸伞聊以遮蔽,却从来没有动过要把窗户还原的念头。

  这会儿,嫘兵兵可爱的头钻了进来,她灵动活泼的眼睛圆大有神,不用瞧她也知道窝在书堆的高瘦人影是左梦言。

  “书呆子,我给你送吃的来喽,你过来!”

  身着一件藏青色的对襟褂子,发色漆黑如浓墨,他有些笨拙地转身,碰翻堆积如小山的书籍,一番手忙脚乱以后才有空抬起头来,玳瑁镜已经歪了一边。

  他面带腼腆地站着,也不会招呼嫘兵兵,一个劲的傻笑。

  “过来呀,是蕃薯喔,我昨晚趁着大灶的炉火灰烬烤的,今早拿出来刚刚好熟透。”她的身子轻,整个挂在窗棂上,笑得比花灿烂。

  左梦言移动身躯,书卷气重的他高度适中,因为不常晒太阳,皮肤有些苍白,加上鼻梁处的玳瑁镜老往下滑,俊秀的面容反被遮住,最显著的只有腼腆的神情,虽是书生白面却讨喜。

  他迈了几个步子,突地“啪”一声,绊着一旁的小几,险些摔得难看。

  嫘兵兵挂在外头的膝盖一弯,绣花鞋往壁上一蹬,身轻如燕地钻进屋里,轻松提住他的腰,栽花般地种稳在地上。

  照顾弱小是嫘家的家训之一,她嫘兵兵是何许人,身体强壮不说,十八般武艺样样都通,所以,对于从小体弱的左梦言她很自然地扛起照顾责任,两家就隔一道墙,说是墙,嫘兵兵为了她的进出方便,早早挖了狗洞当通道,后来慢慢大了,功夫越发好了,更是拦不住她,就算她想神鬼不知地来回都没问题。

  “你这大近视眼,天天摔,怎么没有多摔些聪明出来,你的脑子除了书不能装点别的啊?”他屋里头的家当了不起就这些书,住了十几年还分不清东西南北,书呆子。

  左梦言挪挪玳瑁镜:“你又救了我。”

  “我救你的次数可以写满这堵墙壁,还用你说。”只是举手之劳,他却非要每次都在嘴巴说上一回,像怕欠的人情不够多。

  可左梦言居然真从墨黑的环扣抽屉里抽出一本册子:“我都记载在上头。”

  书呆就是书呆,做什么都一板一眼。

  嫘兵兵才没空理会那个:“喏,一会儿的点心,我还有事要出门,中午不过来了。”

  “那我的午膳?”捧着册子,他的脑筋有些转不过来。

  “你们家的佣人都死光啦?”

  “那,晚膳呢?”他不死心地再问。

  “书呆子,自理。自理什么意思你懂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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