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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他的眼像要把她看清楚似的,一眨也不眨,话语渐渐的泛起一抹意有所指。“难怪得往府里放,要是放在帮里会出事的。”被林昆这样上上下下打量,西太瀞也不恼,她穿着男装,这老者却能看出来她是女子,可见他的确有一套。

  “你要我把你当姑娘看?还是爷?”

  “您说呢?”

  “会叫的狗才是狗,会办事的人我才用,老夫不在乎你是姑娘还是爷。”

  “谢谢昆叔。”西太瀞抿出一抹笑。

  “哼,我答应用你了吗?”

  “我不是狗,我不会叫,但是跑腿我行,办事我能,我不会扯您后腿的。”林昆又多看了她一眼,这娃儿是个反应快的,眼睛不闪不躲,晶亮有神,看起来的确招人喜欢,刚刚,他还真是白担心了。

  “不怕抛头露面?”

  “人生除了生死无大事。”

  “好好好,老夫欣赏你的人生除了生死无大事!”放下心里的大石头,已经无事,林昆便笑呵呵的走了。

  湛天动眼觑西太瀞嘴露笑意,有些不满,想到她若是在外,面对的都是男人还如此,这一想,肚子里就像吞了一只蛤蟆那么不舒坦。

  “就这么值得高兴?将来吃了苦,回来不许喊累。”那口气里不自觉的偏袒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能嫌钱谁会不高兴?包里有钱腰杆直,哪里不对了?”即便还无法单独出去和人谈生意,万丈高楼平地起,她相信会找到机会的。

  前进一步,那表示她离回家的路近了一点不是?

  “你要在外面丢了我的脸,回来看我怎么整治你。”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他就喜欢看她这副自信的脸庞,神采奕奕,像一朵开在朝阳下的花,看着她,心情都会为之一亮。

  “你住在我湛府,就是我的人,名为小厮,月薪一吊钱半,至于你那个丫鬟去厨房打下手,天下哪有主子干活、丫头享受的事!”他对两人的角色互换很不高兴,之前不清楚也就算了,如今清楚两人的底细,那么谁该干活就很清楚了。

  “我并没有把春水当成下人……你去调查我?”她想分辩,但马上警觉到此事,一张小脸绷了起来。也是,像样的人家都不会用来路不明的人,即便是家仆也多是世代传承,关系盘根错节,像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贴身伺候的都是家生子的世仆,反观外面买来的,无论再能干优秀,都不会受到重用,何况她这种不知根底的人。

  湛天动势力大,这一路她看多了,官府漕司都要卖他情面,这也让她看清,唯有漕帮是黑道、白道爪子都伸不到的地方,除了这里,目前的她还真的无处可去。

  对上他那犀利深邃的眼眸,她压抑下心里的气愤,没吭声。

  “还有什么话要说?”他一直静待她的反应。

  “……没有。”

  “那就好。”凭良心说,湛天动不是一个好捉摸的男人,按理,她逃奴身分一旦被知道,只有被驱逐一条路可以走,可是他既没有赶走她,也没有深究她的逃跑原因,唯一气了几天,对她不理不踩,是因为知道她是个女子。

  是人都会生气,因为她从头到尾的撒谎,谎话向来最伤人。

  可她没办法对他解释自己的苦衷。

  他给她单独的院落,多余的丫鬟一个也没给,是要让她保有隐私,这么大度的男人,是女人都会心动……好吧,他也不是全无缺点,平常爱找碴、爱骂她,但也很容易摸顺他的毛……这算缺点吗?

  其实,她对他知道得也就这么多……不,还有在水榭的时候,他脱下鞋子给她。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随便把自己脚下的鞋子脱给一个女人穿,想到这,她的脚底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大鞋里的温度,脸无法控制的热起来。一个人对你好还是不好,如人饮水,很容易明了的,他对她似有好感,她知道。

  怎么说她两世加起来的年纪早就超过三十岁,外表纵使青涩,内在却拥有着成熟女子对感情的渴望和敏锐。

  一想到这,她的心忽然跳了一下,她会不会不知不觉中对他的印象太好了?好得一颗心已经开始偏向他?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谈情说爱?

  前世的她在感情上完全是一张白纸,这一辈子,她也只能如此。

  动情动心,只会害人害己。

  她是什么?

  她是西太瀞。

  前面等着她的是还身陷在西府的弟弟、不明不白的仇人,现在的她连站稳自己的脚步都还不能,感情,是她最不需要的。

  “你在想什么?想得眉头都打结了。”他一瞬也不瞬的瞧着她,瞧着她的脸色变来变去,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当一个男人除了对女子的外貌感兴趣外,又开始想探索她内心的时候——湛天动不知道,自己对西太瀞已经超过好奇和兴趣了。

  就算还弄不懂西太瀞之于他是什么,更别提自己的心意,但是他能确定的是,他放不下她。

  对他来说,西太瀞很复杂,一点都不简单,而他,喜欢富有挑战的事情,譬如,把江苏帮这块人人垂涎的肥肉放到自己碗里面;譬如,西太瀞。

  “那院子还满意吗?缺了什么去向娉婷要,她是府里的管事,府中没什么人,她常常没事做,所以不用客气。”

  “除了家具俗了些,其他都还好。”她对他的内宅并不关心。

  “那就照你的意思,想换的,都换了。”俊容洁出快意,完全不在乎她的直白。嫌弃他的眼光吗?他倒要看看她的眼光为何。

  “我只是玩笑话,大当家的眼光独具,我感激都来不及了。”她只是借住,有屋子住就感恩戴德了,不必多此一举。

  她这嘴,为什么只要碰上他就会有自我意志、不受管束了呢?

  果然言多必失。

  “西太瀞,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不过我也大略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在敷衍我,和认真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哦?”

  “你认真和我说话的时候眼睛特别亮,敷衍我的时候,就不然了。”

  “大当家观察入微,果然不是普通人。”那敷衍他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西太瀞几乎要脱口问出。

  “这话,就言不由衷了。”湛天动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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