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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邬婆子看这些邻里不但没有人跳出来替她说句话,就连么儿的媳妇黄氏也躲躲藏藏的。

  这没用的女人,回家有她好看的!

  “娘……痛死了,快带我回家,找大……夫……啊!”邬大顺又哀嚎了下,朝着母亲伸出胳膊推搡着。

  “走,娘带你回去,看那不要脸的贱丫头敢说什么!黄氏,你这臭女人死哪去了?还不出来帮衬帮衬!”

  躲在人群里的黄氏怯怯的走出来。

  “祖母,叔父不能让您带走,真要走也得等衙门的官差来带人。”邬深深拦人。今天她要轻轻放下,往后会有断不掉的麻烦。

  “你这不三不四,和男人勾搭,不干不净的鬼丫头,把我们邬家的脸面都丢光了……我吖苦命啊,儿子死了,媳妇不守妇道,到处招惹男人,养的女儿把男人往家里带,我什么面里子都没有了,我不要活了,可怜我邬家就剩下这根独苗苗,这黑心的女人居然还要带去见官……我不活了我……”邬婆子眼看带不走邬大顺,索性坐到地上撒泼。

  “祖母说这是什么话?”屎盆扣下来,臭味难闻,邬深深气得气血翻涌,满脑子想揍人。“您有胆再说一遍!”

  邬婆子看着孙女要吃人的眼神,混乱胡涂的脑子一下子激灵的回神了,正想抹了眼泪,重振旗鼓,却听见淡淡的男声道——

  “老太太何出此言?要说今夜发生的事可不只几双眼睛看见而已,您抹黑自己的孙女,也抹不掉儿子偷窃的事实,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吃亏的人是谁?还不都是您自己,别人要论道起来,说您纵子行窃,家教不严,说来说去丢的都是您的脸面。”

  战止不知何时出现,他神情笃定自信眼神平静又幽长,说的话一针见血。

  邬婆子被噎住,气又往上冲。“你这吃软饭的小白脸,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分!”

  “老太太所言差矣,晚辈和大姑娘的婚事已经得到邬大娘同意,业已换过庚帖,因着年下,乡亲们诸事繁忙,还未宴客,知会大家过来吃杯喜酒。这件事倒是晚辈疏忽,在这里向乡亲们道歉了。”他团团拱手。

  “哇哈哈,小两口这件喜事整个屯子的人都听说了,邬婆子您可是深姐儿的奶奶,孙女的婚事居然什么都不知道,邬家老大要还在世,不知道会怎么看待您这娘亲?”看热闹的人出言道,语意不无讥讽。

  “就是、就是,我还跟我家柱子他娘说这事邬老头忒不地道,哪有对自家孙女的终身大事不闻不问的理。”有人附和。

  邬婆子的脸全绿了,“我管她爱嫁不嫁,丫头片子的和我老太婆半点干系也没有!”

  “哪您老刚刚怎么说媳妇家的产业也是您自个儿的?这会儿又说没半点干系了?这撇得真快。”有人哈哈大笑。

  邬婆子还想反驳,却被邬大顺一声斥喝打住——

  “娘,您说够没,我身上的血都流光了!”娘这么胡搅蛮缠的只会更叫人笑话,他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马上回家。”邬婆子立刻低下头来柔声安慰。

  人的手指有长短,偏袒某个儿女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做到像邬婆子这样,还真是少见,众人看在眼里,不由得大摇其头。

  看看邬婆子,再看看邬大顺,慈母多败儿啊!

  “深姐儿,你给个话,放不放你叔回去?你要敢说个不字,老婆子和你没完!”邬婆子心急着要把儿子带回去,倒是没了和邬深深周旋的心思,撂下狠话。

  邬深深瞧着这对抱头抹泪的母子,冷笑着心想原来自己不是苦主,而是迫害者。“想回家?可以,把切结书写一写,签上名字,就可以回去了。”

  “写啥子切结书?”邬大顺问道,他可是大字不识一个。

  “写明你协同伙人到我家来犯下偷窃一事,若有再犯,送官究办,没有二话。”

  “大侄女,你写,叔盖手印就是了。”邬大顺现在只巴望着可以赶快离开这里,要他答应什么都可以。

  “其它两人也不能例外。”她环顾小谈和黑脸汉子,目光不善。

  两人虽不甘愿,但比起去吃牢饭,往后不管做什么别再犯在这丫头的手上就成了,因此也没多加思索就点头答应了。

  邬浅浅把壮哥儿的文房四宝拿出来,秋婵接手,将纸铺平,挽袖磨出浓厚的墨汁,然后退到一旁去。

  战止挑了张椅子坐下,依邬深深意思,举手便写,片刻工夫,干净利落的把切结书写好了,拿起纸张把墨迹吹干,送到邬深深手上。

  在外面看热闹的人“喔喔”的叫起来,邬家这请来的长工了不得啊,还能识文断字,那写字的姿态看起来完全是个惯于拿笔的文人,哪像拿锄头的农人?

  这年头识字的人是很受尊重的,很瞧得起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人,要不平日里眼睛可都是长在头顶上的。

  邬深深才不管这些人心里头转的是什么心思,不过心念一转,便把纸张还给战止,对他挤眉弄眼了下。

  在这些邻人眼里她可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这要是把这通篇字给读了,事情就大条了。

  难得战止居然看得懂她的意思,声音朗朗把切结书内容给读了,之后又让三个男人画押按手印,确定无误,交给秋婵收起来。

  送走全部的人,邬深深挥挥手,声音疲倦,“都去睡吧。”

  离鸡鸣天亮不过剩下几个时辰,这种糟心事多说无益,多想也无益,把精神养足了,明儿……都过子时了,等醒了还一堆事呢。

  “你还好吧?”战止留到最后,看着邬深深无力下垂的双肩,心疼不已。这样的亲戚,真是难为她了。

  邬深深定定的看了战止好一会儿,苦笑着说:“老实说,我痛恨这种强迫的血缘关系,他们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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