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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沈宜苍转回身,气得一双火眼直瞪向胸无半点墨的娇小女子。“你──”

  “我怎么了?”浑然不觉自己说错话,薛霞飞不解地回视。

  “总而言之,休想要我像个屠户杀它,只为了填饱一个人的肚子。”

  “难道你不会饿啊?”

  “我当然会饿!但要我亲手宰杀无辜牲畜,这么残忍的事我从来没有做过,也做不到!”

  “可你也吃鸡吃鸭吃鱼不是吗?”她一脸奇怪,“既然敢吃,还怕杀啊。”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疑问一个接著一个涌上薛霞飞脑海。“顶多就是宰鸡宰牛的人不是你,可说到底也是因为你要吃,厨子才宰鸡杀牛、生火烹煮,追究下来,这鸡啊牛的,还是为了要让你填饱肚子才被杀的不是吗?”

  沈宜苍愕然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她。她哪时变得这么口齿伶俐了?

  “我了解,人嘛,第一次都比较困难。但是你相信我,多做几回,累积丰富的经验之后就会习惯成自然了。”

  “我一点也不想习惯。”

  “来嘛……”薛霞飞抓著兔子耳朵,在他面前举高,用哄三岁孩童的语气道:“相信我,兔肉挺好吃的哩!”

  “不……”退退退,面对逼近眼前的一人一兔,沈宜苍连连往后退。

  这叫哪门子的对他好一点?

  那夜她的话言犹在耳,可──

  “该死的!你把它给我拿远一点!”

  “不要这样嘛,兔肉真的很好吃哦。”晶亮的眸闪动戏谑笑意,只可惜沈宜苍心慌意乱,漏看了她藏在眸底的作弄意味。

  眼下,他正被野兔水汪汪的无辜红眼瞧得头皮发麻。

  天杀的薛霞飞!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咒骂人的一天,但──这天终究来临了,全是给她逼的。

  对他好一点?

  不不不,在发现她对“好”的定义有多么与众不同之后,他一点都不想要她对他“好”一点。

  可以想见的是,接下来的西域行肯定更不好过。才半个月不到,他已经与山贼打过照面,也被迫学会骑马,换来全身筋骨酸痛,又得不时在荒山野岭餐风露宿,真可说是委屈至极。

  谁晓得接下来这一路上还会遇见什么状况?

  但他一点也不期待。

  这是沈宜苍唯一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起初,沈宜苍认为碰上薛霞飞是他二十四年来所遭遇过最不幸的事情。

  但是,他错了。

  非但错,还错得彻底、错得离谱!

  最贴切也最符合现实的说法是──碰上她,是他人生中一连串不幸的开始!

  “薛姑娘,”无法消化一刻钟前所听见的话,沈宜苍态度郑重地再行确认:“麻烦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次。”

  “我、的、钱、袋、被、偷、了。”扳指细数,不多不少七个字。

  这不是他要确认的重点。“再下一句。”

  “你、的、钱、袋、跟、我、的、钱、袋、放、在、一、块、儿。”

  “所以?”

  “也、一、起、被、偷、了。”一字一字念,够清楚了吧?

  “薛、霞、飞!”沈宜苍学她一字一字念,但不是为了让她听清楚,而是被气得咬牙切齿所致。“是谁说我不知人心险恶,怕我被坑,要我交出钱袋的?”

  “是我。”螓首失意地低垂。

  “是谁在进洛阳城前说要先到客栈,结果看见市集人声鼎沸就临时转了方向,一头钻进去的?”

  “也是我。”垂得更低了。

  “又是谁东看西看,看到怀里的钱袋被扒还浑然不觉?”

  “还是我。”头低垂至胸,只差没落地了。

  “好个自称闯荡江湖多年,时时谨慎小心、处处防备的侠女。”沈宜苍气得牙齿发颤,连说话也尖酸至极。

  可惜薛霞飞像听不出来似的,抬起头,竟又是一朵灿烂的笑靥。“多谢公子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

  沈宜苍很不赏脸地送她一记白眼。“我不是在夸奖你!”

  她的笑脸立时垮下,黯淡无光。“我也知道啊……可银子被扒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除了苦中作乐,我还能怎办?谁想这样啊,可是出门在外,难免会遇到宵小鼠辈的嘛,这也不能全怪我啊。”

  “不怪你怪谁?”难道要怪被硬逼著交出钱袋的他?

  “你想想看嘛,世上有好人就有坏人,如果没有坏人,哪能衬托出好人的难能可贵?所以啰,如果没有人的钱袋被扒,也就看不出扒手的价值了,你说是不是这样,沈公子?”

  “宵小鼠辈、扒手盗贼有什么价值可言?再说,世上有多少好人坏人,都跟你钱袋被扒这事无关!”以为这样就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吗?

  两个字──休、想!

  “你说,我们现在身无分文,要怎么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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