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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沈寒扯动了一个虚假的甜美,“你很杀风景耶。”花前月下,他非得这么没情调吗?还是他不想再和她出来虚度光阴?说不定他今晚原本只打算花半小时,和她随便吃些东西、速战速决的。

  静夜的星子在朗朗晴空中眨呀眨的,若有所思的两人坐上了车,扬长而去。

  良辰美景易逝,他们谁也没把握一个晚上的甜蜜共餐能带来日后的和平相处,但至少是个回忆,是个令人难忘的回忆。

  商业区的中午时分,各间餐厅里是人潮汹涌,想找到位子坐下来轻松吃顿饭,还得靠运气。

  “别看了,这家店只剩下我对面有空位。”赵之恺从他的午餐中抬起头,淡然的口吻中隐隐含著嘲讽。方才见罗映雪点了餐后,左顾右盼地徘徊又徘徊,怒视著慢条斯理用餐的无辜人们,就是不敢在他对面落坐。

  自从上次开会得罪赵总后,罗映雪便费尽心机地避开每一个可能和他单独碰面的机会。在公司,她都能侥幸地不与他碰头,怎么出来吃顿午餐反而躲不过?更糟的是,今天没有沈寒给她撑腰!天啊,她能不能不吃?

  现在掉头就走,恐怕会得罪他更深。唉!

  于是,她只好乖巧文静地坐了下来,暗暗祈祷赵总赶快吃完闪人,千万别和她搭话。

  “沈寒没跟你来?”据他观察,她们两个一向是共进午餐的。

  老天!“沈寒”两字由他嘴里吐出,简直成了“仇恨”的代名词嘛。罗映雪浑身发麻,再美味的食物也让她举箸无力了。

  “她正在传真一份海外文件,我等一下会买午餐回去给她吃。”她正襟危坐,不敢丝毫怠慢地回答了赵总的问题。

  少不更事的丫头,比起沈寒更不济事。瞧她戒慎恐惧的样子,他又不是办案的法官。

  “你请她去凯悦吃了?”拿自己多她数年的历练,赵之恺不动声色地想从她嘴中套知沈寒的事,游刃有馀却不免有以大欺小的罪恶感。

  罗映雪当场被一匙温热的浓汤呛著,惨的是她连咳个几声都不敢,一张脸难过地涨成了紫红色。

  完了,完了!赵总旧事重提且直指问题核心,不友善的口气预告著他清算她的决心。

  “没有。沈学姊知道我正在付房屋贷款,才舍不得让我破费呢。”讲到这儿,她一扫脸上的阴霾,眉飞色舞了起来,沈寒网开一面让她省下好多钱。“嘿嘿,我一碗鲁肉饭就把她给打发了。”

  话说完,她不禁惊呼著掩住口,自己的态度实在太不端庄了。

  赵之恺低声轻笑,没教罗映雪发觉。有时候,人缘好可能代表处事没原则;沈寒得罪的人不少,朋友或许不多,但身为她的朋友一定很幸福。

  “你不用这么怕我,我真的没生你的气。事实上,你的表现很优秀。”

  赵总应该不是那种会故意说反话的奸诈小人吧?罗映雪稍稍宽了心,对他的赞赏却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抬出了沈寒,“其实,沈学姊才厉害呢。”

  “是吗?看不太出来。”他存心诱罗映雪多说些沈寒的事,果然奏效。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不等赵总摇头,她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大二时,工数是我们的必修科目。我那一阵子跷了太多课,根本不知道要期中考,当天还迟到了半个钟头。一到教室,看到一大堆人低头猛写考卷,再看到教授一脸‘当定你了’的得意表情,我差点就晕倒。结果,坐我隔壁的一个陌生女生大概发现了我的绝望,主动抄了一张答案给我,我一题都不会,所以也不管答案对不对就照著抄。隔周考卷一发下来,同学们都崇拜死我了,因为我迟到了那么久,居然还从那位杀手级教授手中拿了满分。而那位心地善良的女生,就是我最最崇拜的沈学姊了。”

  原来她们的友谊是从作弊开始的,实在称不上光明磊落。

  “后来,我就觉得奇怪啦,像沈学姊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来重修呢?经过我多方打探,才晓得沈学姊上了大学后,经常到她爸爸的公司见习,有一次上课时太累,大大方方地就趴在桌上睡觉。那个教授很生气,故意刁难她,要她重述他刚才的上课内容。因为那位教授的课有一本留传数代的笔记,号称本系的镇系之宝,沈学姊事先预习过,所以条理井然地背了一大段。可惜,她多背了一个教授还没讲到的章节,连他精心安排的笑话都先帮他说了。那个教授恼羞成怒,扬言她不当众道歉就死当。沈学姊当然不可能对那种没水准的家伙道歉,据说她当场就走人。”沈寒的事述听在她耳里简直是传奇,害她小小的心灵为之神往不已,千方百计也要缠上她做朋友。

  “难怪你们感情那么好。”患难之情,自是历久弥新。想到沈寒曾经很孩子气地向他道歉过一次,他心里突然涌上了一阵悸动。

  “对啊!”罗映雪很开心地点头,努力想扭转赵总对沈寒的偏见,“其实沈学姊人很好的。你别看她和你的柯秘书水火不容,前一阵子柯秘书生病请假的时候,都是沈学姊在帮她的盆栽浇水。”盆栽有那种主人已经很可怜了,我怎么忍心让它和它那该死的主人一起下地狱——虽然沈寒是这么说的。

  罗映雪的话,少说要打个八折来听。他心知肚明。

  “上回我和她去参加科技展的时候,遇到了韩树诚……”他语气一顿,等著让罗映雪接话。沈寒啊沈寒,你哪一天被罗映雪卖了,恐怕还会帮著数钞票呢。

  “喔。”罗映雪神色一黯,“那个混帐亏空了大笔公款都没有留下罪证,听说现在又钓上了王老板的女儿。”

  “听你形容,沈寒不是冰雪聪明吗?”

  “她当然是!”罗映雪激动了起来。“只不过韩树诚长得高大英俊,又懂得讨女孩子欢心。”

  当年,沈寒心碎欲绝时,公司里那些暗恋韩树诚的女人们不知有多兴奋,纷纷义正辞严地谴责沈寒随便、没大脑,骂也没骂罪魁祸首一句。这样子的女人要跟别人谈什么女权?!不如去撞墙死一死,看看自己下辈子能不能投胎做男人比较快。

  “她这么肤浅?”

  “你不能这么说她!”罗映雪一派的护主心切,“韩树诫正好挑上了沈学姊最想谈恋爱的时候嘛。她在大学时,功课顶尖、注重打扮又开车上学,哪有男同学敢追她?她朋友也不多,总是不免寂寞。”

  “她不像是不甘寂寞的人。”赵之恺的立场让罗映雪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他到底对这件事持何种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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