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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历劫归来,我跟姊姊谈了很久。姊姊离乡背井嫁到法国,是个很独立自主的女人,她也赞成我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一个人一辈子没有机会为自己而付出努力,实在是件可悲的事。所以,我开始学法语,上专业学校学服装设计,毕业后再到巴黎一位名服装设计师旗下当助理。这些年来,总算也有了点成绩。”

  她顿了一下,啜了口果汁才幽幽地说:“去年,我办了一个个展,受到很高的评价,一下子我突然想起了咏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矛盾,我放弃了一切,一颗心却放不下他。仔细去想,我才发现自己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成为一个配得上他的女人。”

  她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是我太高估了爱情。他对我说过,对我的爱至死不渝,却终究还是娶了你。”

  她嘴角迷离的苦笑让我觉得自己好残忍,害得一对有情人各自伤心。我能说什么呢?

  第三者是我而不是她啊!

  “他昨天一整个晚上都待在你那里?”我的心好痛,我们三个人该如何了局?

  “嗯。”她点了点头,撇开视线望着窗外。“他说不会对不起你。”

  是了,他对我只有责任,现在的他一定也是矛盾且痛苦的吧!低头看着手上戴了好些年的结婚钻戒,思绪又飘回了多年前他帮我戴上戒指的那个晚上。那个有风的夜晚,就为了他一句“我不想你嫁给别的男人”,我便决定跟他一辈子了。

  “那你找我出来做什么?”要分手,我也宁可是聂咏夷亲口对我说起,而不是一个女人可怜兮兮地来对我动之以情。

  她被我问得有点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说:“谢谢你帮我照顾两个孩子,咏夷说你对孩子们很好。”

  她说错了,我才不是帮她照顾两个孩子,我为的是聂咏夷和我自己。

  “他其实比较喜欢你。”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像是自己刺了自己一刀。

  “是吗?我觉得你完全符合当聂太太该有的条件。”

  可惜,在爱情中握有筹码的是被爱的人。再多的财势也换不来一份真爱啊!

  “你今后有何打算?”

  “对不起,我希望咏夷能回心转意。”

  何需回心转意呢?他的一颗心一直都在你身上啊!

  于香凝走后,我还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想着心事。不经意间,我由窗口的透明玻璃看到于香凝上了聂咏夷的车。聂咏夷知道她来找我吗?或者根本是他授意于香凝出面找我谈判?

  何必呢?聂大哥。你明明知道我绝不会让你为难的。我那么爱你,从来你说什么,我都是顺着你的,你又何需拐弯抹角地让我难堪?真要弄到连好聚好散都不成吗?你们才是一家人,而我,只是过客。

  上完了下午的最后一堂课,我抱着一大本教科书走出教室。好几年没当学生了,真要乖乖地在教室里一连坐几个小时,对我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走到走廊上时,和我修同一门课的乔夫跑到我面前来向我借笔记。我什么也没说,就从背包里拿出一本本子递给他。

  “苏,我……我可以请你吃个饭吗?”我就觉得奇怪,像乔夫这种拿全额奖学金的用功学生,怎么会来向我这个回学校不到一个月的外国学生借笔记?

  我摇了摇头。

  “你在中国有情人吗?”他的口气有些急切。

  “不。”我笑了,“而且我来自台湾。”

  “那为什么不跟我吃饭?”他理直气壮地质问我。

  这真的是两个一流学府研究生的对话吗?

  “因为我有丈夫,还有一儿一女了!”我转动修长的手指,亮了亮手上漂亮的钻戒──那是我唯一从聂咏夷那里带走的东西。在美国的生活很苦,我也一直舍不得变卖这个价值不菲的戒指。乔夫会喜欢我,让我非常受宠若惊,可是这辈子我再也给不起任何男人承诺了。

  “真的?”他的表情摆明了不信,但见我说得自然,不像撒谎,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潍。中国女人只二十八岁,我又留了一头像中学生的短发,瘦瘦的身材,的确怎么看都不像两个孩子的妈。唉!我的话里本就有一些不真实的成分在。

  “盼盼……”不远处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叫唤声,那么熟悉的声音,夜夜在我梦里出现,每每真切到让我以为他就在我身边伴着我入眠。现在大白天的,我怎么也突然有了幻觉?

  乔夫转头望了一眼,低下头沮丧地说了句,“是你先生吧?”便带着认输的神情黯然离去。

  我不敢置信地朝声音来源处瞄了一眼,其的是聂咏夷!

  他穿著一套合身的深蓝色高级西装,格外显得他气质高雅,说不定有人会误以为他是哪个系上的年轻教授呢!他的眼光定在我身上,双臂闲闲地交抱在胸前,高大的身躯斜倚在一棵大树上……他来干什么?

  心慌意乱地撇开视线,我故意装作没看见他,也没听到他的叫唤,直直地步下阶梯,往远离他的另一条小径上走去。我的心忐忑不安地擂动着,不断猜测他来找我的目的,直到他追上来扣住了我的手。

  不得已,我只好停下脚步,低头不语。

  “怎么把头发剪了?”他的话声很轻,缓缓地举起右手抚着我的头发。我万万想不到这会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我还是无言以对。

  “盼盼!”他的声音扬高了些,我知道他要切入主题了。这六年来,我的确了解他很多,但他对我呢?“你非得我在美国各大报上刊登‘警告逃妻’的启事吗?”

  “我们已经离婚了。”在美国安顿下来后,我曾打了通电话回家,跟爸妈说我来美国念书了,请他们别为我担心。聂咏夷可能因此而寻得线索吧。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摊开在我眼前。“我没签字。”

  “我没有任何条件。难不成你想向我要赡养费?”这个想法未免太荒唐,聂咏夷的经济能力高出我太多了。

  “我没说要离婚。”他的口气十分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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