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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一扇简陋的木门被推开,刮进了雪粒,房里不见火炉,冷得教人唇齿打颤,一道颀长人影走了进来。

  即便躺在这张硬邦邦的木床已有个把月,赵颐萱依然无法习惯,房里稍有动静便会惊醒,是以当她听见脚步声,立时睁开了眼,毫不意外地对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她心下陡然一沉,正想坐起身,那名端着张俊秀脸蛋的锦衣男子已劈头落下一长串羞辱。

  “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好命的奴婢,平时对着地位比你高的管事丫鬟大呼小叫,爱理不理的,眼下想偷懒就干脆装病躺在床上,我喊你石头,你还真打算当起什么事都不用做的石头?”

  面对男子莫须有的辱骂,赵颐萱只能默默吞忍。

  眼前男子名唤叶钊祺,出身世族大户之家,已逝的父亲叶长卿曾是正二品太尉,一路扶持当初的太子,也就是现今的顺帝即位,因此叶家深受龙恩眷宠。

  只可惜,叶长卿走得早,膝下仅有叶钊祺一子,他是个性格暴虐,不知人间疾苦的纨裤子弟,全然没有承袭父亲的博学多才,若不是皇帝爱屋及乌,赏了他一个国子监丞的官职,恐怕他至今依然一事无成。

  叶钊祺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火爆浪子,众人都不敢招惹他,听说有一回,慎王爷的儿子在背后说了他几句闲话,这个灾星居然狠狠打了对方一顿,这事在京城里闹腾了好一阵子,甚至还闹到皇帝跟前。

  幸好叶长卿在顺帝心中颇有分量,护着叶钊祺,这才让整件事安然落幕。

  至于赵颐萱又是怎么跟叶钊祺扯上关系的?一切说来话长,遭逢家难之前,她是官家千金,可如今不过是能够随意买卖的官奴。

  说来奇怪,赵家落难之后,所有人巴不得撇清关系,更没人愿意买下她,就怕沾上赵家的祸事,结果竟然是叶钊祺买下了她。

  叶钊祺住在叶家祖宅的东院,叔婶一家则住在西院,她成了东院的三等丫鬟,地位低下不说,平日做尽了各种苦活儿。

  自前天起,她就觉得身子不太对劲,今日晨起时,她脚刚沾地就晕厥过去也没人发现,是她自己醒来,摸摸额头才发现发高烧了。

  于是她前去禀报时雨,时雨是叶钊祺的大丫鬟,平日管着东院丫鬟,为人还算不错,就是一板一眼,不知变通。

  听见她发烧,时雨自然不会为难她,不巧,当时时晴也在场,事情可就没这么顺利了。

  时晴同样是叶钊祺的大丫鬟,还是叶钊祺的婶婶送到东院的,容貌甚为出挑,幼时上过学堂,因此能诗能文,很快就成为叶钊祺的通房,颇受叶钊祺另眼相待,自然跟着恃宠而骄,把自己当主子看待。

  尽管她不明白原因,可时晴似乎看她极不顺眼,总喜欢当面找她麻烦,可今早她听见自己想歇一日时,却没吭上半声。

  原以为是时晴良心发现,可看着前来兴师问罪的叶钊祺,赵颐萱总算明白为何当时时晴没找麻烦。

  “少爷误会了,我没有装病,而是……”

  “平时看你这颗石头闷不吭声,怎么,被我拆穿装病之后,反倒会张嘴了?”叶钊祺嘲讽的斜睨她。

  赵颐萱不想惹事,咬了咬唇,把解释的话咽了回去。

  “不过是个三等丫鬟,居然敢装病赖在床上不起,还支使其它人来伺候你,你当自己还是赵家的大小姐?”

  “奴婢没有。”她白着脸回道。

  “本少爷亲眼所见,还敢狡赖?原来当丫鬟这么快活,想来我这个少爷还不如你这个三等丫鬟呢!还得拿银两养你们这些废物,你放心,为了公平起见,你既然偷懒一日,明日起你的活儿就得加重一倍。”

  闻言,赵颐萱的脸色如纸一般惨白,见状,叶钊祺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浑身犹如火在烧,赵颐萱乏力的躺回木床,拉起硬如棉块的被子,将自己裹得密实,侧过身时,一滴泪水无声滑过眼角。

  砰地一声,紫檀莲雕矮凳被叶钊祺一脚踢翻,吓坏了送膳的下人。

  “少爷恕罪!”下人们连番求饶。

  “滚出去!”叶钊祺吼完,怒气腾腾的往窗边榻上一坐。

  这赵颐萱真是个麻烦!真不晓得把她买下来,究竟是折磨她还是折磨自己。

  一想起刚才那张秀雅的脸儿白得像外头落下的雪粒,他的胸口就堵得发慌。

  每一次都这样,原以为羞辱完她,他就能解气,结果每一回骂完,非但不觉舒坦,反而更暴躁气烦。

  他究竟是着了赵颐萱的什么道儿?叶钊祺气得又重重往茶几一拍。

  他不该在意她的,她不过是一个自视甚高,心地不仁的女子,根本不符合初见她时,他对她的期待……

  记忆飘回过去,叶钊祺依然记得,十五岁那一年的上元节,他在护城河西见着赵颐萱的第一眼。

  那时,她一身雪白绣梅锦袄,外披梅色大氅,眉眼秀气,气质超然,在一片闹哄哄的人潮中,宛如一朵静静绽放的梅花。

  叶钊祺暗暗咬牙,不许自己再回想过去,那都是假的!她根本不像外表那样温婉可人,相反地,她是个爱在背后嚼人舌根,将自己捧上天的可憎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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