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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泉净嫁进唐家时不过十三、四岁,一直无所出。我听唐家另外一位丫头说,最主要还是唐夫人惜子如命,冲完喜便后悔了,舍不得儿子碰她一下,索性把她当成下人使唤,让她从早忙到晚,晚上睡柴房。这种情形下,怎么可能有子嗣。”

  泉净?那就是她的名字?这是好名字,清丽又脱俗,慕容轩有些震动。那样年轻的脸庞,那样美好的名字,却怎么有这么不相衬的命运?

  一时之间,慕容轩就这么愣愣地想着那女孩——想着她年纪轻轻,要如何面对那如豺狼虎豹的婆婆;想她领到脤米的那一刻,肯定是羞惭而不安的吧?

  无论他怎么回想,骆泉净那单薄的五官,却始终没在脑海里烙印。

  待他回过神来,竟已是落日时分,彩霞满天。

  自椅上一跃而起。慕容轩有些懊恼,这个骆泉净与他非亲非故,又是他人媳妇,竟无端占去他半日的思绪!

  对慕容轩来说,那天下午从叶飞口中听闻的,只是一个让人同情的故事,只是好奇心作祟,他无意在那个故事里添加什么。

  除了自己,每个人都是他的并行线。人间太多是非,他早已学会不介入太多。

  生命苦短,就算真有什么不如意,他只要在栖云教坊所属的画舫里多待上几天,一切的不如意皆烟消云散。

  那儿丝竹笙歌,觥筹交错,只要他想要,只要他愿意,那儿永远有热腾腾的酒菜,永远有听不完的曲儿,姑娘会愿意与他下一整夜的棋,泡壶茶,聊上一整夜。

  那儿的姑娘对他来说,全都是相敬互信的姐妹。

  也只有在那里,他如树根深蛰的心,才能汲取到一点点的温暖花香。

  不过,造化弄人,一个月后,他和这个“完全记不起长相”的骆泉净又碰面了。

  当时他和叶飞坐在酒馆里,看到她进来打酒,要不是叶飞悄声提起,他根本不会对这个畏畏缩缩站在柜台前的女孩多作联想。

  唐家这个小媳妇,似乎真的特别与他有缘。

  她还是梳着那老气的发髻,穿着那洗破的旧衣裳,柔顺认命的脸庞,不发一语的等着店小二把酒瓮接了去。

  说要打两斤高梁,掌柜的请她在一旁稍等。

  两个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一位衣着入时华丽,一位则朴素了些,看来是个跟班的丫头。

  慕容轩看了那对主仆一眼,并没有多作联想,他的心思仍放在骆泉净身上;她垂着头盯着地上,仿佛等待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未等店小二迎上来,那位丫头走到了骆泉净身边,突然莫名的把手一伸,朝她大力推去。

  骆泉净没留神这一下,当众重重栽了个跟头,摔在地上久久才爬起来。

  亲眼目睹这一切,那一刻慕容轩才真正意识到——有些事对他而言,竟比争相流传的故事还真宝。

  光天化日下这么做?不管那两个女人有任何天大的理由,她们都彻彻底底激怒了慕容轩。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一手紧捏扇柄,然后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

  酒馆里的客人,除了慕容轩主仆,几乎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连后头那小姐也抿着唇吟吟笑了。叫澄儿的丫头无形中得到鼓舞,笑嘻嘻的凑上前看着骆泉净。

  “没吃饭么?大白天的装死装活。”

  骆泉净眼眶里含着泪。这种事在唐宅里每天几乎都要上演一两次,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羞辱她,想到反抗后可能会招致的毒打,她一咬牙,强把泪吞下去。

  “打两斤酒,半个时辰还不回去,今天倒叫小姐和我逮着了,看你怎么说去!”

  骆泉净摇头,连脏掉的衣袖都不敢拍。

  “我问你话,聋了是不!?”那丫头怪叫起来。

  “澄姑娘,你这又何必呢?你们家夫人真是来打两斤酒的,是咱们店里正好欠高梁,已经叫伙计去调度了,她就一直在这儿等着,我可以作证的。”掌柜闻声出来,看不下去了,好言好语的劝说着。

  “小姐,澄儿姑娘,真的,我一直在这儿等着,哪儿也没敢去。”骆泉净抬起头,辩白的语气却是那么微弱。

  “谁要你作证的?!”澄儿丫鬟眼眉朝掌柜的一瞪。“我们家小姐是什么身分,还当面跟你这种低三下四的人说话!还有,你可瞧清楚,这丫头哪里是我家少奶奶了?唐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寒伧的少夫人,真瞎了你的狗眼!”

  “澄儿,我们该回去了。”唐芙娇声娇气的喊。她从头到尾都没喝止丫鬟的举动,相反的,那细细的眼眉还带着笑意看着这一切,仿佛也乐见骆泉净受欺凌。

  愤怒归愤怒,慕容轩附着性子,冷眼旁观这一切,只见那衣着华丽的姑娘点点头,澄儿随即一扬手,揪赴了骆泉净的耳朵,硬要把她拖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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