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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别闹了,我才不做那种无聊事!”

  “老二,这不是无聊,只要你去说一声不喜欢,九王爷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其实啊,这女人是会变的,别看眼前的朱乐姿,尖牙利嘴地不讨人喜欢,说不定婚后她奉你为天,性子也大大转变,人呢,是温柔如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后头这些对武天豪毫无意义的话,庸璨全接收了进去,拖着沉重的步伐,她脚尖用力磨擦地板,失神地走开了。

  朱乐姿……这位长乐郡主……王爷府里最受宠的贵族千金……她唐璨有何资格去比过人家?

  面对她这打一开始便笃定知道的结果,唐璨撇开自己最不服输的尊严,因为这明是她早看清的事实,但谁教她这样爱他!谁教她偏偏却又配不得他的爱!

  唐璨在楼下呆坐了好久,直到夜色深了,直到武天豪从身后柔柔地揽住她的腰。

  “怎么不在房里待着?”贴近她柔软的身子,武天豪像一只蜂,贪婪吸着她身上的香。

  “不想待。”她说,神情有些闷闷不乐。

  “生气了?”

  “怎么……”她看着他,才惊觉那位“长乐郡主”让自己表现得反常了,“我没有生气。”唐璨站起来,很快扫举步跨梯上楼。

  武天豪跟着进房,点亮蜡烛,他看着唐璨坐在床沿,手肘斜倚,眼底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外头绵绵不断的小雨。

  久久之后,唐璨在寂静之中传来一句。“怎么不去陪你三弟?”

  武天蒙说完,轻轻坐在她身旁,“他走了。”

  “走了?”唐璨心头隐隐有些不对劲,这个冯即安来去之间似乎太诡异了。

  “嗯,京城里待得慌,他来看看我,顺便喘口气。”

  “那……怎么又要急着走?”

  “不好打扰我们。”他盯着她望,饱满的唇角笑柔柔的。

  “你……”不知怎么,她为那话里的隐隐含意羞红了脸,这人哪,她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真坏!”她轻捶了他一下。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在气什么吗?”握住她的粉拳,武天豪轻声问道。

  “我真的没有生气,天豪,我真的没有。”她耐着性子,软言地想解释,稍后却以幽幽叹息做结尾。

  “那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因为……”

  “嗯?”

  “我只是很讨厌自己。”她别过身子,垂下头低喊着。

  听出话里的不对劲,武天豪把身子朝她移去,揽着她,把她的手握得好牢。

  “别这样。璨璨,你没理由讨厌自己,我也不许你说这种话。告诉我为什么?”

  “天豪……”她唤了一声,仍是意态阑珊。

  “我想多知道你的事,难道……这样也不可以?”他坚定地望着她。

  她又叹息了,回过身,充满忧悒的眼神有如小舟,一下荡得好远好远。

  “九岁那年,我随着干爹投进了杨家班,八年多的岁月翻来滚去,戏台下看馆们爱看什么,咱们就演什么;台上唱的那些曲儿,念的那些词儿,说的那些世俗男女的喜怒哀乐、悲欢岁月,对我而言只是一样谋生工具。”她嘴角泛出冷嘲的笑,回眸望他,两眼却全是沧桑无奈,“十岁那年,跟着班子里师傅开始学唱戏,我记得,那一首《清平乐》我怎么也背不上口,掌心、腿上连连挨了师傅好几下打,恼我是块木头,说我没吃这行饭的才情。我当时,只是看着拉胡琴的干爹,但他避开了脸,不吭一声,我死命忍着不敢哭出声;直到夜里,干爹偷偷带着药摸进房来,他倚在床边,只是沉默着替我上药。后来,我才看清楚,他整晚都没睡,红着眼替我揉着伤。接着,不知怎么地,第二天就开窍了,什么。离肠婉转,瘦觉妆痕浅。飞去飞来双语燕,消息知郎近远……纵然一点儿都不懂那种心情,我却能照着师傅的话,全背得滚瓜烂熟,把意思唱得细腻,把眼神做得幽怨。起初心头仍然有些别扭,到了后头,就完全麻木了。试想,一个连感情随时都能作假的女人,能不厌恶自己,痛恨自己吗?”

  “璨璨!”闻言有些心疼,武天豪揽腰环住了她。

  唐璨侧然一笑,身子倒后朝他怀中靠去。

  她不再拒绝他的温情相慰了,然而,在他清新又干净的气息中,某些东西却在这种体热下被催化开,开始挣扎,那一夜不曾细想过的冲动行为渐渐被沉淀得清楚了、明白了,伴随这种干净到近乎透明的感觉而来的,竟是一阵又一阵的……心痛!

  因为……这个男人不属于她!

  他清澈如天,洁净似水!而世俗浊浊纷纷,那泥沼般的风风雨雨不会让她攀上去的。

  就算溅起泥花近身,他不在乎,她也不要害他!

  长乐郡主……那是什么样的女人呢?王族出身的女子想必都有分高贵的气质吧!茗说骄纵,也是王孙贵族所能拥有的权利!

  最重要的是,她什么都不能给天豪。她是个贼,将来更可能是个杀人犯,天豪跟她一起,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而且,她的性格又是那样执拗倔强,要强的独立和冷淡,任何男人都不会钟情这样的女人!

  忽地,唐璨握住胸口。不,她不能想,就任由这些含糊带过罢了,她的人主只是-场戏,戏中的真情只有她彻底明白。

  只有干爹为她筑的梦想才是真实的!

  “在狄家,是我第一次扮演自己。虽然名字不是自己,妆上的脸也不是自己,但却是完完整整,没有做作,也没有虚假的唐璨。”

  她慢慢地说着,像要表白什么,带点慎重,又有些警戒;她长于演戏,但并不擅解剖自己。

  上方有半晌的不吭声,武天豪贴着她的脸不再微笑,凝重的神色及至指尖触及她发际额边的那道疤痕才缓缓淡开。

  “我知道。”武天豪仍在感觉那凹下的一条小痕,想起当时在马房外,她将手覆在额上时,那坚定而且完全没得商量的眼神。

  “天豪?”

  “嗯。”他搂着她,“那时候你不该忍的,不该这么勇敢,不该跟我说那种自暴自弃的话。你就是把自己扮演得太好了,不哭不闹,不怒不叫;你的深沉……连即安都感觉到不对劲!”

  “他?”

  “不要看他总是聒聒噪噪地没半点分寸,事到紧要关头,他看事情比淮都还雪亮。”

  “他也看出我的不对劲?”庸璨拨弄着帘钩,有些心惊胆跳。

  那么,自己能得手是幸运了?如果天豪没有为她捡鞋,让她意识危机而紧急撤离,她会有多少机会?

  但如果不是你,我可以想出更好的办法离开狄家,是你逼我逼得太紧,不能怪我——她心里想为自己辩驳,无奈却开不了口。

  感觉在伤痕上移动的手指变得僵硬,唐璨捂住嘴,依旧是沉默。

  在她的戏台子里,一开始就注定是没有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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