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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樊记那糟老头当年见过你娘一面,当他知道有你的存在,根本毫不犹豫,他跟你爹指明要你下山去见一面。”

  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生为一个女人的命运原来不过如此,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在男人的谈笑间便落了刀,连叫都叫不出声;但曲珞江显然并不在乎,也不关心自己将来的命运。

  她想的是母亲,那个一生下自己便死去的女人;然而这非关她的感情,只是一个疑问。

  “珞江!”

  “是,师父!”她颔首,把那从来就没有答案的疑问抛诸脑后。

  “下山去之后,如果你爹问你,你便假意允了这门亲事,但必须坚持要他们两年以后才能抬人。这段时间,你想尽办法留在曲承恩身边,务必要得到他的信任和器重。”

  “我懂,请师父指点。”曲珞江回答,她隐约知道策动自己命运的轮盘己经开始转动了。

  “要得到他注意的最好办法,就是替他拿到一样东西。”

  “七采石。”

  “很聪明;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铲除掉一个人。”

  “谁?”

  “曲展同。”

  “曲家的长子?”那是……她的大哥?不,曲珞江否决了,她是没有大哥的,这世上,她只有师父和师兄,没有旁人。

  “没错,以精明干练,曲展同是曲家第二代唯一在才智上能与你对峙的,你的吃亏之处就在于你是女人,而他是男人;男人天生就注定占有一切,而女人什么都不值!”

  “除掉曲展同后,你得想办法替曲承恩拿到狄家堡的七采石。如果你成功了,不仅可以避开被送到扬州的命运,还能留在曲承恩的身旁,取得他的信任。”

  “是。”

  甄铭看着她许久,十六年了,他相信这女孩将过得很好,也许……少了欢笑,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珞江,记得师父对你说过,要主宰你的命运,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拿下曲家。”她不加思索地回答。

  “对!”他欣慰地抿抿嘴,“你要赢得你在曲家的位置,非要这块石头不可!曲承恩这些年来一直想取代狄家在商场上的势力,传说中这颗七采石就是狄家最崇高的精神象征,你爹他妄想了许多年,但始终不得其门而人。”

  “这么做,他就会对我另眼相待?”

  “会的!他虽然势利,但却很聪明,一旦他明白你在他身边有所助益,他会倚重你;不过,那只是个过程,我要他因为相信你而倚重你,而不是因为你能干而倚重你。”

  “徒儿知道。”

  “非常好!珞江,你要是能做到,也不枉师父的苦心了。至于,你上头其他的兄弟,他们全是扶不起的脓包,也没有继承到曲承恩在商场上特有的冷酷和精干,财大气粗的举止不知给曲家惹来多少麻烦,茗不是曲承思人脉熟、地缘广,怕不早被那几个成天只知花天酒地的大少拖垮了。别在乎你只是女孩子,只要能让曲承恩器重你、依赖你,那么别人的话都不用去理会,我会要你师兄陪你一道下山。记得,你是没有感情的,就连对曲承恩,也不必存有仁慈之心,时机一戚熟,你连他都可以推下去!”

  “是!”说了这么多,起身后,曲珞江的脸仍是平平板板。

  “还有——”甄铭视而不见地看着山外自石壁外源源奔腾下的泉水,他想起曲家另一个负心人,“那位曲家大夫人杜秋娘,她虽是你亲娘的姊姊,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信任她,记得,在这个世间,没有你值得托付的人,曲承恩不值得,杜秋娘,更让人鄙视!”

  第五章

  庐陵。

  要不是跑江湖多年所训练出的直觉,唐璨根本察觉不出有个人正静静地闪进房里。

  是个男人,还是个高手身段!唐璨闭上眼,假意翻个身,棉被下的手却把匕首牢牢握在胸前,茗非必要,她绝不轻易开杀戒,这辈子她没杀过人,她一直谨遵着阿爹的教海,只要可以忍过的,事后便忘。

  只除了曲承恩,那个表面大善人,实则却是不折不扣的下三滥、烂货,居然敢挟持她爹要胁她!她会忍,只要一等七采石换回阿爹,唐璨誓言会砍下曲承恩的一只手,好回报她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折腾。

  但事实上,这个潜进房里的男人每朝床上闭眼假寐的她踏近一步,唐璨就愈来愈感受到这个贼不简单,他不是这么好打发的。紧握着刀柄,她居然没有胜算!

  万一她打不过他怎么办?万一这个混帐意不在偷窈劫财,她该怎么办?

  小偷没有再移动了,很长一段时间,对方只是默默地把视线都投注在她假意沉睡的脸上,移都没有移开一下。这冗长的凝视令唐璨几乎忍不住要睁开眼晴看看这胆大妄为的盗贼是谁,要不然尖叫也成,她快不行了!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努力再努力地调匀自己的呼吸。

  再一次,武天豪陷人进退两难的局面。

  事实上,早在她逃跑的第二天,他便跟着她进了桐县境内,原来他可以早早出现的,可是总是在最后一刻迟疑了,仿佛隔在他们彼此间的那扇门有干斤万担重,他无力推开。

  他真的不想逼她的,看到她落马,不管有意或无心,都够他愧疚许久的。

  而今晚他终于推开那扇门了,一路鼓着勇气疾行而来,但所有决心全都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化为尘泥。望着那无邪清纯的睡颜,他应该摇醒她的,至少该板着一张凶凶的脸逼问她这其中的原因为何,对这一路的默默跟随,他己倦了。

  唐璨终于出手了,睁开眼的同时,她胸前的匕首也化成一道寒光锐不可挡地直直刺向来人。烛光全被这高大的男人挡去,她辨不清来人长相,只能隐约就着黑影的方向朝他肩上打去。

  武天豪闪开那柄刺向他肩膀的小刀,忽然有种无法说出口的放松。

  她变招很快,一刀不中,再刺向另一边。武天豪无他法可想,只好捏住她的手腕,逼她把刀脱手。

  “是我,武天豪。”他接过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放开她的手,轻轻移开身子。

  唐璨是真的被吓到了!她捏着被单盖住胸前,本能反应地朝床里缩进了一寸。

  她以为他早就放弃了,没想到……

  不!是她太天真,他不是那种说放就放的人。

  “你——”她呐呐不成言,只能傻愣愣地瞪着他。

  “我吓到你了吗?对不起!”他仍维持说话时一径的柔和调调。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跟了你好久了。”

  她又是一颤,捏着棉被的手指更显僵硬。

  “你从桐县一路跟着我是不是?”心念一动,她咄咄逼人人地问。

  武天豪只是认真地看着她,才轻轻点了头。

  唐滦绝望地闭上眼睛,她真的气自己学艺不精,明明被人跟踪了一个月,她居然还当是因肉体疲累才有的幻觉,甚至好笑地以为是鬼魅相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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