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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转头看着茶几上那只陶杯,她轻轻把杯子托捧而起,颤抖地将脸颊轻轻贴在乔释谦适才嘴唇沾过之处。

  强风莫名袭来,彷佛把那雪花的寒意飘摇得更浓郁了。

  如果我只能这样子爱你,只能这么拥有你、守候你,那么,就这样吧。

  闭上眼睛,白苇柔感觉忍了许久的泪水,温热地在脸颊上徐徐滑落……

  爱与不爱间,她终于明白,这一辈子她只能选择──沉默。

  怡香院。

  弹掉最后一截菸,江杏雪扣上耳环,自妆盒里掏出丝巾塞进衣襟里。

  娉娉袅袅地走出来,见到秋月和银花,她笑笑地打声招呼。

  “嬷嬷呢?”

  “在房里。找她干啥?”一早才捱了嬷嬷骂的秋月寒着脸,没好气地开口。

  “你吃了火药不成?口气这么冲。”江杏雪皱眉。难得打声招呼,就不知道这些女人干甚么曳兮兮的。

  “没甚么、没甚么,嬷嬷在房里谈事情,你要找她,就进房去吧。”银花打圆场,赶紧拉着秋月走了。

  “甚么客人跟嬷嬷在房里咬耳朵半天?”她揪住一名方送茶出来的丫头,好奇问道。

  “回姑娘的话,是倪家的少爷。”

  “倪振佳?”江杏雪眉一蹙。独独为了白苇柔,她对这个男人从没留下个好印象。“今儿个好大的风呀,竟把那种人也吹来了。”她冷哼一声。

  “嬷嬷说,若是没要紧事,就别吵他们。”

  “去吧。”她摆摆绢子,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门口,又忍不住停下脚步。

  倪振佳和江嬷嬷这两个人的心肝跟墨水般的黑,她倒想看看他们在算计甚么。

  江杏雪冷淡一笑,顺势推了门进去。

  “杏雪!”一见是她,房内四人全站了起来。

  嬷嬷有些狼狈,频频使眼神,彷佛对她有些顾忌。

  “外头丫鬟没告诉你不能进来吗?”何良抱拳以对,不悦地瞪她一眼。

  “有啊!可我就想进来,怎么地?”江杏雪微笑道:“倪少爷,好久不见了。”

  倪振佳顺手在怀里的姑娘碧柳腮上拧了一把,笑呵呵地看着她。

  “何兄弟,别对姑娘这么凶,会吓坏她的。杏雪呀,爷儿我这些日子想你可想得紧呢。”

  “是吗?”她斜眼睨他,半猜疑、半调笑。

  “找我甚么事?”正事也差不多谈完了,江嬷嬷赶紧起身,不想他们再罗唆下去。

  她耸耸肩。“廖二爷差人来,在楼上等着跟你结上个月的酒菜钱。”

  “喔,我就来,我就来。”江嬷嬷笑道:“杏雪,你跟着嬷嬷来。倪少爷,不好意思,一会儿我让杏雪来陪你。”

  “那有甚么问题。关于那件事……”

  “倪少爷,那件事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一切我都配合。”嬷嬷忙不迭地接话,细长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

  江杏雪没忽略这一点,肯定这两人心里必定有鬼。

  “下个月初五,倪少爷请客,请我带几个姑娘去助助兴。”拉着江杏雪离开房里,没等她先问起,江嬷嬷先说:“怕那天事忙,我就让秋月跟碧柳过去好了。”

  单纯一个私人聚会,会避着每个人在房间谈上两个时辰?江杏雪笑笑,怡香院这些年她也不是待假的;依嬷嬷这种势利性格,若没甚么利益,她绝不会浪费拉生意的时间去招呼个客人。

  原来这种事是完全与她无关,她可以一笑置之的;但从江嬷嬷防她如防贼的态度看来,她肯定事有蹊跷。

  尤其另外那个人又是倪振佳,事情就没这么单纯了。

  黑暗俱寂,在沉重之中,白苇柔抚着胀痛的头悠悠转醒,随即缩成一团。

  她惴惴不安地环视着这间陌生又华丽的房间,一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置身于此?过了一刻钟,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尖锐嗓音。

  “醒啦!”

  像是见到甚么野兽,她猛然朝后躲去。

  白苇柔无限战栗地瞪着眼前一男一女;倪振佳一口一口地喝着酒,而江嬷嬷步步进逼的笑容,让她终于记起自己是怎么到了这儿……

  今天早上她买完赵靖心交代的胭脂水粉,经过倪家胡同转角处,一张刺鼻帕子猝不及防地掩上她的脸。那时她只觉得身子一软,便甚么都不晓得了。

  “嬷嬷。”她喃喃喊了一声。

  “好久不见啦。苇柔,你可真是无情,一走大半年的不吭声。要不是倪少爷好心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你的近况呢。”

  “嬷嬷,你让我走吧。”明知逃走的机会不大,白苇柔仍出声苦苦哀求。

  “放你走?哪有这么好的事。”她冷淡地推开白苇柔,临出去前还假声假意地劝道:“倪少爷等着你伺候呢,至于我跟你的账,晚上再好好跟你算。”

  “嬷嬷!嬷嬷!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她惊恐地冲上前想拉住江嬷嬷,却被后头的倪振佳大力一扯,整个人又摔回床上。

  “你叫爹都不会有人来救你!”倪振佳抚着曾被打的下颚,恨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他妈的,你敢打我?哼!明明是个烂婊子,偏装甚么天上仙女,我呸!”

  在他扑过来时她连连闪开,奔至檀桌后突然拉下髻上的木簪。

  “你别过来,你再靠近一步,我……我……”她作势要刺他,但一会儿又把手收回,将簪子抵在自己颚下。

  看到她的举动,倪振佳哈哈大笑出声:“你怎地?想杀我?还是自杀以保贞节?”

  倪振佳狠狠地将她拉近,夺下她的木簪,将之折成两截,又掴了她一巴掌。

  “有没有搞错?一个妓女有甚么贞节可言?你要死倒不如在进怡香院前死得干净点,我说不定还会为你叹口气、伤点心!”

  白苇柔甚么都没说,只是瞪着那张脸,生怕对方有甚么举动。

  “记得这里吧?老子花了八十枚现大洋包你一夜,可惜我还没腻,你便怀了野种,想赖到我身上,真他妈的扫兴。”他嫌恶地手一摆。“今儿个咱们便来重温旧梦,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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