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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记官生涯原是梦——不,应该说我希望、巴望、渴望它只是一场梦,醒来后发现自己是检察官而不是书记官。”愈想愈觉得心理不平衡。“为什么是像她那种人——私立大学法律系毕业,在校成绩也没有多好,书也没我念得多,还是个女人……不,是不是女人还有待商榷;虽然外表是女人,但这世上有哪个女人听见命案两个字会眼睛一亮的?不不,我拒绝承认她是女人,她只是个伪装成女人的男人,要不然怎么会才刚出院就来上班,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时间……”呱呱呱呱,一旦打开名为“积怨”的话匣子,抱怨的话就像黄河溃堤,滔滔得不能自己。

  “何检是很优秀的检察宫。”

  托新闻媒体的福,“美女检官承办贩毒集团案件因公受伤”的消息列入今年十大社会热门话题之一,传得沸沸扬扬。“何夭夭”这个名字只差没被过度渲染,取代花木兰成为二十一世纪巾帼英雄的代名词。

  “不不不,你错了。”林品尚食指左右摇晃各十五度。“她只知道压榨下属——看我就知道了,我甚至没有时间准备检察官考试。再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考上检察官,完成我的理想,为民申冤!”愈想愈不甘心。

  姜靖翔打量眼前长吁短叹的同事。按照目前这种工作态度来看,他实在不认为若他如愿考上检察官之后,能为民申冤到哪去。

  最多,又是一名浪费国家公帑的冗员,坐领干薪,不事生产,这是他的结论;但基于先来后到的职场礼仪,他只能在心里暗想,沉默应对仍在背后放箭、中伤自己长官的林品尚。

  “像你多好。”批评到此告一段落,换上欣羡。“你今年也有参加司法官考试的打算吧?”

  “嗯。”他是有打算,但并不表示他就不会认真工作。

  看不出他想法的林品尚继续道:

  “小田也是。就是在你之前,在施检手下做事的书记官。他闲得可以每天看书、准备司法考试,他今年铁定考上;而我,还不知道要在书记宫这位置坐多久。唉,真想辞职专心应考,可是又舍不得放弃这么高的薪水……”碎碎念、碎碎念,林品尚自怨自艾的话足以累积成老太婆又臭又长的裹脚布。

  铃……内线电话响起,打断林品尚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言。

  “是,我是……好的,我马上过去。”挂好电话,一脸忧怨地睐了姜靖翔一眼。“你看,我才刚说,现在又要去命案现场……”想到不久后会看到什么画面,林品尚的脸色逐渐转白。

  刚何检说了,是件分尸案……

  呜呜……他最怕的就是那种腥风血雨的场面,为什么他会跟到一个老是承办命案的检察官?

  哀怨地合上某某法学宗师所写的刑法名着,林品尚缓缓起身。

  这时,他急惊风似的长官已经因为等得不耐烦,亲自杀到书记官专属的办公室外,连门都没进,当场表演狮子吼:

  “快一点!我到门口等你!”声落,人已冲向地检署大门。

  “是……”好哀怨,分尸案哩……

  即使只是惊鸿一瞥,姜靖翔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是最近媒体曝光率急速窜升的美女检察官,先是惊讶她艳光四射的外表,而后更错愕于她风驰电掣的行动力。

  他才听见她的声音、瞥见她一眼、呆愣一下,就已经听不到她哒哒的马蹄——不,是高跟鞋踩地的脚步声。

  速度之快,迥异于还在座位上收拾公事包准备出动的林品尚。

  抱持能拖多久是多久的理念,林品尚的动作慢得堪比七旬老叟。

  临走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回头——

  “对了,还没问你,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台大?政大?还是中兴?”

  “花中。”

  “啊?什么?花中大学?”在台湾吗?好怪的校名。

  “花莲高中。”姜靖翔冷冷地说,短短的交谈已够他了解林品尚对这话会作何反应。

  果不其然,台大毕业的精英脸上马上出现一抹僵硬。

  “花、花莲高中?”

  “我只有高中毕业。”他重申,扬起客套的微笑。“我相信台大毕业的你一定很清楚司法人员考试规则,书记官只需高中学历就有资格报考。”

  “呃、呃呃,是、是这样没错。”

  “还有任何问题吗?”

  “没、没……”林品尚应道,沾了一鼻子灰,一脸尴尬地离开办公室。

  才高中毕业?他这个台大毕业生竟然跟个高中毕业生是同事?!

  不、不,这怎么可以!说出去实在太丢人了!

  所以,他今年一定要考上检察官,一定!

  “哈啾!”莫名其妙冒出打喷嚏的自然反应,施逸伦差点打破她坚持已久的气质优雅路线。

  还好、还好,现在四周没多少人,离她最近的又是大学时代认识的好姐妹,没有形象幻灭之虞,不怕不怕。

  “突然打喷嚏,呴,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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