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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乖,乖。”老人温柔地拍着她的背,“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帮助你的。”

  玉珑痛哭得说不出话来。

  老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乖,就把这药给喝了吧。”

  她认了老人当师父,从头开始学习武艺。老人像是个神奇的百宝箱,他什么都会也什么都教给她!

  甚至,当她自责地说出自己不配姓寒时,他还给了她一个新的名字──袭月。

  “昨日之我犹如昨日死,今日之我有如今日生。”老人给她这个名字时,对她这么说。

  她不知道这名字的由来,只觉得老人这时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怀念。

  老人没有询问过她的过去,所以她也不愿开口触及老人的隐私。他带着她秘密地回到宣州城,帮寒家大院的人捡起焦黑的骸骨,在隐密的地方简单立了块碑。

  在碑前,她郑重地向自己起誓:她会杀了他!不管十年,不管二十年,不管在天涯、在海角,她立誓追杀他,至死方休!

  是她对他的爱铸下了大错,现在该是她弥补的时候了。

  她潜心学习老人交给她的一切事物,老人所学之杂让她吃惊,除了使毒、用药、暗器,甚至连易容术都精擅。

  她发了狂地钻研,立誓在最短的时间内练成个中好手。

  时光宛如流水,一点一滴地流逝,十年的岁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她终于学成,而老人风烛残年的生命也逐渐走到了终点。

  “师父……”她跪在床前,双眼盈满泪水。这十年来,只有老人是她唯一的家人,而今,连他也要离开她了吗?

  “别哭……乖袭月,别哭……”老人吃力地伸手,想为她拭去泪水。“人生到头终有时,我走到了我该走的地方,有什么值得好悲伤的呢?”

  “师父,我舍不得啊!”她低喊,将老人的手放在脸庞摩挲。

  “是啊,我们好歹也相伴了十年嘛。”老人沧凉地轻笑,记忆仿佛倒回十年前初遇的景象。他意识逐渐模糊,缓缓低喃:“袭月啊,知道为什么叫你袭月吗?”

  玉珑默然地摇摇头,她知道,老人终于要说他的事了。

  “捡到你的时候,我刚失去了一个女儿。”他费力地移动眼神,对她露出慈爱的微笑。“你就像上天赐给我的另一个女儿。我疼爱你,就好像是疼爱着她一样。”

  “袭月是她的名字?”玉珑哽咽地道。

  “袭月和你好像啊,可惜她的一生是个悲剧。”老人怀念地笑,面容却笼上了重重哀愁。而当老人的眼光再度聚回她身上,竟叫回了她的本名。“玉珑,我不希望同样的事再发生在你身上。”

  “我知道你觉得这不是由你决定的,我说什么你也不─定听得进去。但是,听师父一句话,就这么一句。”老人紧抓着她的手。“答应师父,当你真要动手杀了那个人之前,再仔细想一想,你心里头究竟是爱他,还是恨他,好吗?”

  “我──”何须再想,她早已经决定了。

  老人只是再次抓紧了她的手,目光恳求。“答应师父,好吗?”

  “……是,师父。”玉珑挣扎了半晌,终于含泪松口。

  “太好了……太好……”最后一桩心愿已了,老人仅存的一口气再也无法凝聚,他虚软地倒在床上,含泪露着微笑。“袭月……袭月……爹总算对得起你……”

  玉珑静跪床边,泪流不止,直到老人弥留的呓语渐渐低微,终归消散无息的时候,她才郑重地向后退,咚咚咚地磕了三大个响头,正式地和她的再造恩人道了别。

  她亲手埋葬了师父,十年来头一回踏出了夜明山。

  这十年间,老人带她隐居在夜明山,平常若有生活所需,也都是师父下山去张罗。所以当她步入宣州街头时,她所感到的惊愕非比一般。

  原来早在十年前,钟太守全家便因罪而满门抄斩了。

  因罪……什么罪?玉珑虽然惊讶,嘴边却抢先一步绽开了放肆的笑意。报应、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哈哈大笑,却控制不住眼角不停渗出的泪。

  最末微的仇人已经伏法,但这才是她的开始!

  她有生以来头一回步出宣州,她以易容术替自己换了张脸,也换了个名字,带着师父留给她的遗产,包括医书和银两,她一路行医,终于来到京师。

  御景王府始终显赫不坠,她很容易就找到她最大的仇家。但是,才来到门口,她不禁愣住了。

  那出入于御景王府的王爷,不是他的父亲!更不是他!

  在王府附近打听消息的结果,当今的御景王爷姓厉名祯。老王爷在十年前便不知何故悬梁自尽了,王府的大少爷厉勋自从十年前于御前比武的校场上断剑入狱后,至今亦不知所踪。当年的王妃遭逢夫死子离的家庭巨变,承受不了打击,便神智失常地疯了。

  当她听闻这些消息的时候,僵立在当场,好久好久。

  为什么?难道……这些也是报应吗?

  她的复仇难道尚未开始便已经结束?

  是上天当真对她如此优厚,或者,其实这一切……

  并不单纯地只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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