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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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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头看兰灵那清雅出尘的容貌,实在不忍开口反驳她:身在妓院,又有谁真正圣洁得起来? 唉!人家终究是好意为自己抱不平,温柔朝她感激地笑笑:“无所谓,谅她也没本事次次抢我的戏。” 兰灵不语,只是看着帘外封凝香越来越起劲的表演。她突然微微皱眉,朝温柔比了个手势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她好象……?” 嗯,的确。兰灵不说她倒没留意,封大姐的步子好象越跨越大,超出正常的范围了,而且她似乎在往两人所坐这边靠近……这纱幕前的一桌没坐人,只放了十来壶上好的绍兴花雕酒。 不会吧?封凝香真的恨她恨到这地步了?唉唉唉……好善妒啊!真可惜投错了胎,这女人若是身在大户人家嫁了人当正室,丈夫是绝对没那个三妻四妾的齐人之福好享了! 眼看妖娆美人越舞越近,温柔在心里轻叹了声:呵,我不犯人,人却来犯我……对不住了啊,李嬷嬷! 果然,封大美人假装舞得兴起,突然毫无预警地长袖一带,纤手扫起两三壶酒,盖头盖脑往温柔这边砸来。 温柔万分配合地惊叫一声,拉着小媚往纱幕外冲。当然,她一界弱女子难免惊惶,很不小心地忘了手里还拉着纱幕,又很不小心地让纱幕随她牵动,撞上舞得收不住势的封大姐,将人半反弹半卷带地撞了回去……于是在一连串的混乱巧合下,封美人在尖叫声中撞翻桌子,狼狈倒地又被淋湿一身。 再回头看,兰灵人如其名早有防备,机灵地俯身躲过一劫。她们谁也没像封凝香预料的那样傻傻坐着被砸,于是酒汁就完完全全淋上了背后李嬷嬷钟意的那幅洛阳牡丹绣屏,可以想象李嬷嬷此刻发青的脸色……唉!天作孽犹可恕,这自作孽--“唉呀封姐姐,您好讨厌啊!怎么硬逼得小妹出来,是想做小妹的入幕之宾吗?”跺跺脚、拢拢发、再扭扭手绢,温柔无限娇羞,给对手来个最后的痛击,“可是……唉呀死相!人家还是清倌之身啦!” 满堂哄笑,注定了封美人要凄惨一阵子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要犯我,我必十倍报之。这是温家女人的座右铭。 被丫环搀扶起身,封凝香看她的样子真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了。温柔偷偷翻了个白眼,无语问苍天。呵,是谁对不起谁在先啊? 好吧,送佛送上天,气人气到底。小媚机灵地为主子递上古筝,温柔挑寡地对封凝香笑笑,在众人饶有兴味的注目下大方坐下。 对满堂贵客福了一福,她放弃原本属意的“南进宫”,改弹民间小调“山坡羊”。 这“山坡羊”的好处嘛,就是简短,词又容易改,不必多费神。 特地意有所指地看了狼狈的封凝香一眼,她唱得很大声:“朝朝六桥,夜夜重楼; 辗转行经岁岁年年,愿体健,长自在。 草庵破瓢喜分清粥,遥看朱户宫墙柳。 荣,或天许;辱,人自取。” 嗯,她不是曹植,没那个七步成诗还能脍炙人口的本事。说实话,这“山坡羊”是临时起意,篡改得真是有够烂的,不过……气得到人就好了,不是吗?连一惯冰颜的兰灵也偷偷掩嘴笑了,至于封凝香离去的难看脸色……不说也罢。 辱,人自取啊!温柔偷笑在心,在满堂捧场的掌声下开始自在优闲地弹她的“南进宫”。***比起封凝香的退场,温柔的就风光太多了。不过她并不急着回房,便坐到一旁喝茶等兰灵。晚上要去康成小王爷的画舫上助兴,再怎么说也得打扮得体面一些。兰灵的眼光一向独到,不妨拉她给自己拿个主意。 唔……兰灵弹的曲目好熟悉,是--“蕉窗夜雨”? 天!听着她的琴音峥峥,脆亮如珠落玉盘,从来在琴艺上偷闲的温柔不禁再一次有些汗颜了。不愧曾经是大家闺秀,书香门地的千金小姐,这琴上的造诣,所呈现的意境,实在是她望尘莫即的!兰灵……真是可惜了!官家千金的命,到头来落了个风尘女子的运,也难怪她总是不苟言笑了。并非自命清高,而是她的出身,本来高出平民女子许多,如今家道中落,又遭不肖叔父陷害推入火坑,她……唉!虽然感激李嬷嬷仁慈地保住她的贞操,可是心里总是苦痛难言的吧?记得一年多前她刚到时,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常常呆呆、默默地垂泪,谁也劝不听。后来心死了,泪干了,就成了现在这冷若冰霜的样子……说她温柔是幸灾乐祸也罢,可是心里……是有些庆幸吧?不曾身家显赫过,就永远都不会体验兰灵的痛。感谢她那思想独特的老娘,她,只要默默地发她的横财就好。“荣华富贵”四字中,她也只求那个“富”,其余的,高攀不起,更无福消受! 一曲完毕,自是掌声四起。兰灵既无微笑也不答谢,按规矩匆匆福了一福,面无表情地转身就回到温柔身边,低声但有些急切地问:“走了吧?” 温柔也只能点头,随着她朝后面的飘香阁走。兰灵总是拖到最后一个表演,两人又不相熟,温柔甚少留下来等她……她一点没变!还是如此不懂圆滑,也难怪才情最高,赏金却永远很少了,不像她和封凝香两个,多福几福,陪几个笑,外加两句“多谢大爷捧场!”,“各位大爷慢慢玩,玩尽兴啊!”的应场话,赏银便滚滚来了。 不过,就像半年前那次一样,温柔决定当个聪明人,省下开导兰灵的口水。兰灵到底曾经一无所缺,个性不似她们这些人爱财。要这位前礼部尚书的千金卖弄风骚,直接叫她去跳井还比较有可能。 “吶,就是这件。你说配什么首饰好?”随意将所有珠花首饰拿出来散了一床,温柔拎起那件粉珍珠色的宫装换上了,边束带边问正好奇打量她房间的兰灵。 也许是昨晚没睡多少时间,感觉有些累,便将小媚差去买她最爱的冰镇酸梅汤提神了。现在这房里只剩她和兰灵二人。人少了,兰灵显得比平时自在了些,有些“人气”了。 “温柔,你怎么东西都这样乱放?”有根金炼缠上了珍珠耳环,兰灵巧手用了不一会就解开,两只耳环凑成一对送到她面前:“戴这对吧,这南洋珠光泽亮,和你的衣服相衬。” “好。”她接过沉甸甸的耳环戴上,看兰灵费力地转和另外两条纠缠在一起的金炼奋斗,有些不好意思了,“抱歉,我这人邋塌惯了,也没理一下就--” “无妨。”兰灵随口答道,转眼又为她挑出一对镂银凤纹白玉镯、一块带着六个紫金小铃的雕花锁片、一条垂着翡翠坠子的珠炼,和相衬的珠花步摇。“今晚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吗?” “嗯?”温柔一楞才想起赴宴的事只有李嬷嬷知道,没大声喧扬,怕善妒的封凝香再发神经。 “今晚康成王的独子在西湖赏月,命我前往助兴。” “哦?”兰灵似有片刻怔忡,“……赏月吗?” “怎么了?”温柔边梳起头发边从铜镜里看她,兰灵的神情有些奇怪,难道是被她无意间勾起了什么回忆吗?到底也曾经贵为尚书之女,想来有过画舫赏月的风光吧?“……没事。”兰灵很快掩饰起那短暂的失态,淡淡说道:“耳边留几络散发吧,好看些,别全梳进去了。” “嗯,好。”温柔手下未停,听从了她的建议。既然人家不想说,她就没必要追问了。太鸡婆了徒惹人嫌,何必呢? 兰灵像是欲言又止,犹豫片刻终于放弃,不过她也无意离去,心不在焉地把玩温柔茶己上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这是景德镇的细瓷做的,底下有印章吧?”见她似乎对自己那只暖炉爱不释手,温柔随口问了她。 “……”兰灵好象到现在才看清她手上拿着什么,叹了口气,她低声道:“是啊,景德镇陶瓷闻名天下,当真不一样……我以前也有一个,与这好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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