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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反正他从来没说过她一句好话,无论她做什么,他总是不满,永远对她有着诸多意见。总之,他对她这个妻子,从来没有满意过!

  发觉眼泪快要落下来了,宛筠赶紧将头一扭,飞快冲出书苑。等到跑远了,她才放声让自己哭出来。

  活到今日,她还不曾受过这等羞辱,打小到大,哪个人不是把她捧在掌心哄,搓进心里疼?

  但原本好好的日子,却因为多事的圣上莫名其妙指了一桩她不想要的婚嫁,而被打得七零八落。

  高高在上的她,抛却格格身分,嫁给这汉人丈夫后,没了自由,更没人疼爱,丈夫甚至未曾与她同房。

  这些她都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是真心想要这桩婚姻,但他们终究还有着夫妻的名分,然而他眼中却只有外人而没有她,这教她情何以堪?

  她跑回房里,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

  “姑爷,您太过分了!”

  在门外将一切全听进耳里的纹珠,冲进书房内,不顾自己正以下人的身分件逆犯上,哭着指责江书砚。

  “您可知道,今天我家格格花了多少时间在厨房里头烧菜?不怕火炭热、不怕油烟烫,就为了做道象样的菜,而您不肯尝一口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说那样的话伤害我家格格呢?”

  “她只是一时兴起,随便下厨胡搞了几祥东西,就要逼我吃下肚,你们以为我是什么?馊水桶是不?!”

  江书砚动了怒,他可不是任由她们胡整乱搞的傻子!

  “才不是那样呢!”纹珠伤心地大喊,哭喊着替她家格格叫屈。“格格是真心要做菜让您吃,不是在玩儿!您不是说了吗?不会烧菜的妻子就不配当女子?我家格格一直放在心上,总想找个机会证明,自己不像您以为的那样没用。”

  听了纹珠的话,江书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宛筠她……”

  他难以置信,那个任性刁钻,只会给他找麻烦的小妻子,竟然会为了他的一句话,把自己弄进油腻闷热的厨房里一整天。

  “你……不是胡说的吧?”

  虽然心里明白纹珠不是那种胡乱说话的丫头,但他还是下意识想否认这件事。

  他所认识的钮估禄氏家的宛琦格格根本不是这样的女子。

  他所知道的钮枯禄氏家的宛琦格格,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任性自私、不懂礼教,成天闲来无事就只会招惹麻烦……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钻进厨房里去?

  “无论您信或不信,我家格格是真的很想替您做点什么,纵使您根本不理会格格,纵使您扪看来毫无情分,但终究是夫妻。这夫妻的名,是一辈子抹煞不去的!格格是您的妻,一辈子都是,您怎能不好好待她?!”

  纹珠说完,也转身跑离。若再说下去,只怕她会泣不成声。

  “夫妻……”

  江书砚喃喃说着,跌坐在椅子上。

  纹珠的话给了他一番不小的冲击。

  是啊!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他几乎忘了这一点。

  因为不高兴圣上的胡乱指婚,所以他下意识排斥这桩婚约,以冷脸对待他的妻子,不回房、不同床,以无声的举动,发泄对圣上任意指婚的不满?

  但一仔细想想,宛琦在这件婚事中,不也是个被摆弄的牺牲者吗?她何错之有?

  况且,他真有如此讨厌她吗?

  其实、并非如此?

  虽然常被她惹得一肚子火、气得七窍生烟,但心里对她其实并无厌恶。

  再说,他的妻子真的一如他当初所想,是个任性自私的女子吗?

  她嫁来至今,还没听闻哪个下人被她欺凌过,反而对下人似乎还挺关照的,据说府里的长工,全德的妻子生了孩子、宛筠知晓后不但放全德几天假照顾妻小,薪饷照给、还多给了他一些银两跟几只鸡,好让他替娘子补补身子。

  这样的她,岂能说她自私?

  她其实很善良,只是外人无从了解。

  思及此,他不由得感到惭愧,当初听说这件事后,他心里其实对妻子的善良与体恤相当赞赏,但因为一忙转头就给忘了,所以事后也未曾提起过。

  当时他真该夸她几句的,打她嫁进门来,他似乎未曾和颜悦色地对她说过几句话,每回开口不是指责便是发怒。

  认真一想,自己其实并不是个仁慈的丈夫,至少对于自己的妻子,他是吝于夸赞、也吝于给她一些时间。

  越是反省,他越是感到愧疚。

  起身走出书房,在夜色中跨过几个只闻虫鸣的寂静院落,来到原本该是自己夜夜就寝的新房。

  但更教他愧疚的是,这条路走来的感觉竟是如此陌生,打从婚后他就拒绝与宛筠同房,所以这条路也没走过几回。

  走进房里,只见房内灯火还点着,但走进内室,宛筠早已趴在床上睡着了。

  靠近一看,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将她惹哭了,让他的心里头歉疚万分。

  “抱歉。”他无声地低语,伸手抚去娇颜上的泪痕。

  低叹一声,目光从她的脸庞往下巡视,当视线落到她放在枕上的小手时,先是一愣,接着倏然惊骇地低喊。

  “这是——”

  他慌忙执起她的手,仔细检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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