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安琦 > 灶王书 >
二十三


  “这个药专治刀伤,我帮你涂上。”她大剌剌地抛下一句后,便在他身边盘坐下来。

  “伤我自己处理就行了,你先休息吧。”瞧她面带难色,他说。

  “我说我涂就我涂,有人帮忙还这么啰嗦!”放下瓦罐,她拉过翟天虹受伤的手臂,开始帮他卷袖,只是当她摸着那一大片沾了血的布料,两道浓眉还是……扭了。

  “会怕就别硬撑。”她忍耐的表情实在是有点好笑,看起来好像痛的人是她不是他。

  “这种我……我不怕。”咬紧牙关。

  “人血和鸡血一样腥,你怎么会不怕?撒谎。”

  腥?“咳!你别再说了。”如果受伤的人不是他,她可能早忍不住,拔腿躲个老远了。取来翟天虹搁在一边的水袋,并撕了一小片自己的裙角布,她以布沾水,清理着他的伤口。“中间的血痂要留着,这样应该可以上药了,你可不可以先帮我把那些布弄走,能弄多远就多远。”

  还说不怕,这下可忍不住了。翟天虹以未受伤的那只手,将污秽的血布掷得老远。

  “呼,谢谢,这样老娘我轻松多了呵。”吐了口气。

  才眨眼,故态复萌,他盯着她。

  “看啥?”回瞟他一眼。

  “唉,没什么。”要她改掉粗鲁的习惯,可能跟要他改掉嗜吃的习惯一样困难,那么就顺其自然。“于阳。”他唤她,她嗯了一声,他续问:“你……为什么不喜欢烹饪?因为怕血吗?”他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我说过我不喜欢吗?而且怕血和做菜对我来说根本是两码子事,我怕血是因为一看到血我就觉得浑身痛,虽然口子是割在鸡、猪、羊的身上,不过呀,只要血一干、口子弄干净,我也就不怕了。嗯,好了,这样绑应该不会掉啦。”处理好伤口,她倒点水洗着手。

  “严格说来,你是没说过这样一句话,但若我没记错,你该认为做为一名厨娘是苦命的。”

  “苦命?”她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吗?她不记得了。不过这话有一半是对。“如果说当一名厨娘苦命,倒不如说我是被人逼着当做一名厨娘,所以苦命。”

  “不喜欢人逼你?”

  “难道你喜欢被人逼吗?”反问。

  嗯,也是,他想这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喜欢被逼迫吧。如同他,也是为了暂离压力,所以才会衍生出四海游荡的习惯。只是依她的性子,他怀疑有谁能逼迫得了她。“谁逼你了?”

  “谁?还不是爷,”说到这个她就有气,不觉,她红热了眼眶。“其实我是很喜欢这些一切切煮煮的工作的,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人逼嘛!从小要学会劈柴、生火、洗菜、杀鱼、剁肉,其实这些粗活都没啥的,而且我也不是每次学都得学那么久,只是……”

  “只是你故意,因为不喜欢人逼。”原来症结于此。

  “对!就是这样,我就是故意!我故意……”说着说着,她瞧进翟天虹认真聆听的表情时,忽然,她感到不好意思。她……居然在跟他说起心里话,这些话平常除了抱怨给那些鸡鸭鱼听之外,她总是放在心底一天积过一天的。可现在她……

  “你不必感到不自在,你心里的感受,我懂。”

  “你懂我说的?”

  “对。这种事,我也做过,我们不过是不喜欢被人赶着走,是吧?”

  “嗯!”说开了,就是这样,而他能懂,她不禁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你这些话,跟你的‘爷‘说过吗?”

  “何只说过。不过不说这些,要是他记得我是我,也许我还不会这么难过。”心头酸滩地;她低头,抓起一把废屋的士鏖,把玩着。

  “你是你?”

  “我是我,是于阳。”

  “难道你的爷会将你误认为其它人?”

  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又继续玩着地上的泥灰,她拾了又拾,并对着火堆洒呀洒地。

  “我这样说,你是不是开始怀疑爷他是个脑子不行的老头子?”说完,径自噗哧一声。“这也难怪,因为连他的孙女我都会怀疑,更何况你。事实上爷他凶归凶,如果没有他,也许我早十几年前就死了。”

  早十几年前……依稀地,她还能记起那一年苏州县府大宅失火的片段,当时年纪尚小的她,和于月跑到大院里不晓得要做什么,后来她更是不知不觉睡着了,而要不是那火一烧,烧上了廊檐,着火的残木砸上她的头,那一睡就像头猪的她,可能也不会痛得睁开眼睛了吧。

  不过奇怪的是,后来找到她、带她离开火场的居然是她的爷,如果她没记错,那时的爷应该早病得下不了床了。

  “这么说,你的爷既是个严师,也该算是个慈父,那么留他一个老人家在苏州,你放心吗﹖”

  放心吗?这样想来她好像应该要不放心才对。爷年岁已有,最近的模样看起来也挺不正常,她这么一声不响就跟翟天虹离开苏州到杭州,说实在,是很任性!只是回过头来想,这回如果不这么做,那么她是不是只能永道待在苏州,每天做着同样的事呢?况且在这之前,每次她要不声不响换了一户人家劳事,她神通广大的爷都还是能轻易地找到她的。这样的爷,她该担心吗?唉……要不然,就等她在杭州落了脚,就马上给爷消息好了。

  于阳不由地陷入沉思,她先是担心,再是忏悔,最后更想得那一向不怎灵光的脑袋发了疼。“嗯,不说爷了。不如说说你吧,我到现在都还不晓得你到苏州做啥的?”

  “我?”

  “约定归约定,我说了那么多,你说一点又不会吃亏。”

  闻言,笑了。“好吧,我说。其实我到苏州除了谈生意,为的就是找一样让我怎么吃都不觉得满足、睡也睡不沉的东西。”而这东西,有可能就在她身上。

  “什么东西这么厉害,会让你吃不饱、睡不着?咦,不过……就算你要找东西,也不必爬上别人家的屋顶吧﹖你该不会真是个偷儿吧?”这么一推,只见她瞪大了眼,也忘了继续问翟天虹所说的东西。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