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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曾几何时,我也以为或许可以凭籍异域的缤纷与丰厚,去滋润自己极度亏空的心灵,然而,在陌生的这个国度或那个国度中颠沛流离,当最初的新鲜和好奇褪下,我感觉不到长了见识得踏实,爬上心头的反而却是漫无目的的迷茫和找不到归属去向的空虚。

  两个星期过去,我仍旧是日日拖着倦怠的心穿街过巷,不到精疲力尽不回酒店。踢掉鞋子爬到床上,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一位男播音员看样子正在播着新闻,长的还蛮英俊。原本也想找个法国帅哥来一段浪漫情缘,只可惜大街上那些过来搭讪的都不是帅哥,是帅哥的都已经挂在别的女人手臂里。于是我开始想如风了。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我整个跳了起来,听着电话使劲揉揉耳朵——没有人会知道我在这儿!我只打了个电话向梅平报了声平安,甚至都没说我在巴黎!

  铃声已响到第五下,强烈的第六感告诉我极有可能是如风,只有他才有这等做法吧了,查了我的出境纪录后再遣人一家一家酒店地寻找?

  我在一瞬间作了个决定,要和他开个玩笑。

  将电视音量调低,我把电话拿到床上摘下听筒。

  “谁呀?!”我粗喘着气不耐烦地发问,迅速将电视的声量调到极高的分贝,盖下话筒中传来的那一声叫唤。

  “请别再说法语,你明知道我法语不好。”我边说英语变冲男播音员扮鬼脸,飞快关了电视,在床上翻来覆去弄出声响,然后再对着话筒叫:“喂?谁?”

  没有人说话。

  “喂?喂?”我拼命忍住不要笑出声来。

  还是没有人说话。

  “再不说话我挂了?”我下最后通牒,很有点得意的意味。

  好一会,我听见清晰的呼吸声,之后,是如风在说:

  “原谅我——一时反应不过来。”阴寒的令人毛骨悚然。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开始思索这样做所会引起的后果,越想越觉得恐怖。

  “如——如风。”我结结巴巴,天知道不是因为心里有鬼而是因为害怕,“我——我只是想和你玩玩,那是——是电视的声音——如风?”

  “听着。半个小时后会有人来接你,我们见面再谈。”只这短短的十几秒,他的语气已经恢复正常,让人捉摸不着他的情绪。

  我一句话也不争辨。

  就这样,半个小时之后我登上酒店的顶层,乘坐着直升飞机到达某一处机场,再转乘私人的喷气式飞机从哪里来又飞回哪里去。

  是否再如何展翅高飞,此生都注定无法脱离他的掌控?心头的茫然比来时更深更甚。

  再见到如风是在机场外他的车子了。最新款劳斯莱斯的“银刺”SilverSpwr在夏日下淡金澄灿,那神韵犹似如风——无以伦比的尊贵气派和独特奢华。这一次他没有自己开车,车门旁边站着冷家身穿白色制服的司机。

  他的指间夹着香烟,侧头望着窗外,似乎想什么想出了神,在司机开门让我上车时才回过脸来,眉间宇际一抹未曾在他脸上见过的倦意让我吃了一惊。

  车子滑行,前后座的隔视玻璃升起。我攀过去依偎他,感觉到他没有抗拒,抚上他的脸:“你怎么了?”

  “对不起,如风。”我诚恳道歉:“我发誓我没有,我真的只是在和你开个玩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表现成这种样子,似乎作了亏心的事所以低声下气,明明朝秦暮楚的从来都是他,风流成性得天经地义,我不过玩了个小闹剧却仿佛犯下了滔天的大罪。一意识到这一点我的惶忧即刻就烟消云散。

  我抽回手默然望向另一边的窗外。

  沿路的景物迅速后移,正似浮光掠影,是否人生也如是呢?没有什么东西会停留长久?

  令人窒息的沉默一路持续回到冷府,如风拥着我躺在床上不动也不言语。

  他的异常愈发令我不安。“如风——”我想撑起身子和他说话。

  “嘘——安静。”他再度拥紧我,到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缝隙:“让我好好抱抱你。”

  慢慢的,静谧的房间内不知从何处开始弥漫似有似无的亲密与和谐,由稀薄的一缕几缕而至浓郁,两个人紧密贴连仿似合二位一跌出了三界红尘。

  良久良久他才蠕动了一下。“在我怀里么?”说话声轻悄的几不可闻,象是害怕惊扰了睡着的莲花。

  “我要你这一生都忘不了这一次。”他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国度传来,虚无之中萦着无比清晰得恨意:“忘不了我。”

  天与地再度在原始的漩涡中激转,将我卷入蛮荒迷乱的狂潮。

  从天花板上垂下几根有一臂粗的银色金属长链,其另一端分别悬接在大床的各角,这就是如风的卧房里十分“风骚”的睡床。我之所以会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当我从美梦中醒来,睁眼所见只有三根链子,背部隔着被单仍感觉到一道金属的沁人的冰冷。头顶上双手手腕传来被捆绑的勒紧的刺痛,我的身子胳肢以下被床单裹得像端午的粽子,而我的双脚悬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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