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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可能是气忿不过我的要挟,也可能是根本就不把一个十二岁孩子的说话当一回事,我晚上回家时看见福嫂仍在林家上上下下张罗着,额上缠着纱布,一见到我就如避鬼魅一样躲开了。

  我回房打电话给澄映的爸爸方怀良律师,我跟方伯伯说要将我名下的林氏股份全部出售给盛氏,其实盛氏正在收购我父亲的公司。我父亲的公司其实是我外祖父的公司,外祖父外祖母以及母亲去世后,我拥有公司相当大的股权。方伯伯愕然,继而向我解释,母亲的遗嘱上注明我得到十八岁才能自由动用名下的财产。我谢过他,挂了电话后静坐在房等候父亲的到来,结果却是佣人来敲门告诉我他在办公房等我。

  我甫旋开门他已从办公椅上暴跳而起,指着我破口大骂:“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

  “鸣雍!别激动!”梅平轻拍他的脊背,对我道:“潇潇,你爸爸已经教训过福嫂了。”

  又对他道:“都是一家人,潇潇还小,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好好谈清楚呢,别发脾气,啊?”

  “你当她是一家人,她当你是什么?”父亲的火气泄向她:“这些年来她喊过你几声阿姨?你对她再好又怎么样?她天生没心没肺!对自己的老子都做得出这样的事!她现在才几岁?以后大了还得了!只怕一个不顺心就要对我动刀子呢?”

  我愣眼看着面前这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夫妇,问:“找我什么事?”

  我的漠然更加激怒了父亲,他一掌击在办公桌上,怒吼声震荡整个空间:“我林鸣雍居然生养了这么个忤逆东西!”

  悔不当初没把我扔进水桶里溺死是吗?我双手撑着桌面,正对她冷笑。

  “生我的是妈咪!养大我的是妈咪的钱,你以为你有份?我不相信你会糊涂到一点都不明白,林家的荣盛兴衰完全与我无关,尤其是你!”

  “潇——潇!”梅平惊叫。

  父亲的右手已挥到半空,迎着他怒气膨胀的瞠目,我毫无惧意:“打呀?为什么不打?一巴掌打死了我,把我送到妈咪身边,就再也没有人碍你的眼了,这不正和你的意吗?”

  他的脖子上立刻青筋暴现,喉结急剧地上下耸动,怒火已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然而他高举的手却颤抖着缓慢地下垂。

  “你——滚!给我滚出去!有种

  这辈子别回来!”他喘着粗气。

  “你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我将嘴唇咬出了血。“别忘了这屋子我也有一半的份,而我亦可以告诉你,我之所以扔住在这并不是因为我很不幸地生为你林鸣雍的女儿,而是因为这儿是我妈咪住了一辈子的地方!”在她的地盘里没有人可以这样对待她以及她的孩子!

  “那位好亲戚的是你就看着办吧。”我好风度地掩上门,“妈咪当初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隐约听到里面剧烈的咳嗽和梅平惶急的叫唤:“鸣雍!”

  那一巴掌为什么不打下来?为什么不?!

  我离家一个星期,再回来时管家已经换了一个叫张嫂的,大厅内母亲的画像又摆了回去。我将它摘下挂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从那以后,父亲便对我不闻不问,而林宅中的佣人再没有哪一个敢招惹大小姐。

  我拿起梳子刷长发,问张嫂:“什么事?”

  “太太晕倒了!”张嫂显得手足无措。

  太太晕倒了,老爷人在欧洲,少爷大概一宿未归,所以只好找上小姐。

  “叫老李备车,打电话通知张医生。”我吩咐。她应声而去。

  梅平体质孱弱,贫血、头晕诸如此类的小病从未间断,以往一直有林老爷侍奉在侧,但不巧这次他公干在外。

  我将梅平送进病房就离开了,张医生惯于处理她的任何突发病况,在那里我并不比她专用病房中用来装饰的花瓶更有用处。就算有人应该在她跟前尽孝,也应是林智,而不是我。

  回到林家我吩咐张嫂:“打电话到公司去,让秘书通知老爷。”

  我可不敢不去打扰林总,虽然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否则怕不被人在“没心没肺”上再加一个“冷血无情”的罪名。他爱梅平甚于生命,至于我——大概是他肺里的结石,如果肺部会长结石的话——专门顶心顶肺。

  “小姐,少爷他——”张嫂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大厅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拿起话筒应到“是,在。”

  我接过电话。

  “姐,麻烦你过来一趟。”林智一向清越好听的声音此时竟有些嘶哑。不会吧,天下居然也有他林智摆不平的事?

  “你在哪?”

  “警察局。”他在那头笑。我明白了,早上八成是他骚扰我的好梦。

  半个小时后我在警局内见着了林智。我那年方十六比青春偶像还帅气的弟弟此刻全无了平日的英雄气概,反倒像一条处在穷途末路的小狼,鼻青眼肿嘴角开裂。

  “怎么回事?”我问。

  “小事。”他手一挥,完全不当一回事。

  “既然是小事,那你自己处理得了。”我转身欲走。

  他一把捉住我的手,不满地瞪了我一眼,终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小朋因为他女友的关系得罪了道上的一位大哥,人家向他索要五万块,他不服气请了另外一位大哥去讲数,结果闹崩了。昨晚非子生日,我们唱了一个晚上的卡拉OK,今早一出酒店门口就被伏击了,好死不死还遇上了巡逻的警察。”

  我没作声。

  他不悦了,“喂!如果冷雨盈或者方澄映被打,你不会干站在一旁看热闹吧?”

  “如果她们该打,也许。”

  他十分不屑地一扯嘴角:“那是因为你是女人。”

  有道理。同一个问题同一件事情只要分了男人和女人两种不同的,就会有两种理所当然不同的答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永远是针对男人而言的,身为女性就该大方理智地体谅并且无怨无由地接受男人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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