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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不不不——”小贼摇了摇手,乖乖蹲在暗处等了下去。

  翌日清晨,天色还有些朦胧,向来早起的恬儿已回自己房里。

  婢女进来道了声早,又离开去端洗脸水了。恬儿走到屏风后边,才刚拉下对襟竹子绳带,突然一阵轰响,接着大摇地动。

  原来是外边的小贼一见恬儿回来,二话不说点燃了引信,接着两人一窜,翻过墙逃走了。

  “天呐!小姐、小姐人还在里边——”跑去端洗脸水的婢女一见屋顶垮下,吓得脸都白了。“老天。来人!快去找四爷!”

  正往灶房走的宁独斋,还以为是地牛翻身,忙抓稳了身边栏柱。“怎么回事?”

  一旁的男仆也是惊魂未定。“不知道——”

  “不好了,四爷——”一名仆役冲来报讯。“小姐出事了,她的跨院像泥塑的一样,忽然间全垮了!”

  宁独斋一所,心跳仿佛停了。他窜上去抓住仆役。“小姐人呢?”

  仆役“哇”一声哭了。“小姐就在房间里头,江叔他们正在挖呢!”

  他一把推开仆役,没命地狂奔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独斋一冲到恬儿所居的跨院,整个人都傻了。怎么会?

  昨晚明明还是好好的屋宇,竟突然成了一地碎瓦!

  “恬儿!”他大吼着,一边疯狂地翻开塌碎的瓦块木料。“恬儿,你听得见吗?回答我!恬儿——”

  一旁的江叔跟其他酿工,也是拼了命地翻掘。

  “动作轻点,万一踩着了小姐——”江叔边挖边喊。

  一名酿工突然大叫:“找到了、找到了!”

  宁独斋立即窜了过去,先是看见一只手臂,露在碎瓦下方。

  他狂吼着翻开倾倒的屏风,然后他看见她,动也不动地瘫在碎瓦砾底下。

  那瞬间,他以为自己的心也跟着停了。

  “恬儿。”他弯下身,抖着双手轻轻触碰她脸。

  她没有回应,长长的眼睛覆下,像是脉着了一般。

  颤抖的平移到她鼻前,一发现仍有鼻息,两颗豆大的珠泪,“啪答”地落在她脸上。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他抓起她手喃喃地哭着、亲着。一旁酿工们被他反应感动,好几个人也擦着眼眶,尤其是江叔。

  冲着他的眼泪,江叔心想;这杯喜酒他们是喝定了。

  “快点。”江叔抹抹泪眼大叫。“快去找片木板,还有大夫,马上去请大夫过来!”

  一刻钟后,大夫坐在宁独斋床边帮恬儿诊脉,细听了一会儿后,又动了动她手脚。

  “只是吓晕了过去,”大夫微笑站起。“我开个安心收神的方子,喝上几天就没事了。”

  宁独斋在一旁看着。“如果没事。她怎么一直没张开眼睛?”

  “没那么快。”大夫拍拍他肩膀。“突然来那么一下,就算没伤三魂七魄也吓飞了一半。如果您真不放心,多在她旁边叫唤几句,应该会早点醒。”

  “我明白了。”宁独斋点点头。“谢谢大夫。”

  “大夫请。”男仆打开门。

  “不送。”

  大夫欠了欠身,跟在男仆身后离开。

  宁独斋坐下,满怀怜惜地抚着她脸颊。

  老大,他二十多年来遇过的动荡还会少了?可就没这一回,教他差点心神俱裂。尤其刚才,发觉她仍有鼻息的时候,他竟然感动到掉了眼泪。

  那一瞬间,他蓦地发觉,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已不单单是他的人这么简单,可以说,她是他的命。

  他不敢想,若刚才把屏风掀开,看见的是毫无生息的她——他肯定痛不欲生,说不准也跟她一块走了。

  他捧着她的手,轻轻揉擦自己的脸,那股痛还残留在他心头盘旋不去,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没有她了。

  他突然记起那一回他偷跑回家,却又一次被娘亲轰出门时,师父曾摸着他的头说了几句话——“记住了,你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从出生就有个家可以赖可以靠,但你不同,你是比其他人手苦,得靠自己去找,自己去挣,但你要知道,老天爷从小亏待人。你这儿少的,别的地方老天会补你的。”

  当年听不懂的,在遇上她之后,他突然明了了。

  爹跟娘给的那个家,是不能选的,命好的像恬儿,一出生就备受双亲宠爱;惨的就像他,千求万忍也换不到娘亲丝毫疼惜。

  可出生定了不代表将来也定了,就像他遇上她,自她拉起他手说她喜欢他开始,温暖的火焰便一点一滴融化掉他心里的阴影,让他知道,就算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他,也是有人在乎,有人怜惜的。

  她就是老天爷补给他的。

  有了她之后,他发现幼时捱受的苦,感觉,竟没那么苦了。

  是她的功劳吧,她把他的心伤给医治好了——用她满满的疼惜与感情。填补了他心世的匮乏。

  他已经不能没有她,再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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