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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说真的,酒铺生计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就为了帮她,自江边回来,就不断扯着王叔研究功夫菜,据王叔说,好几道菜色都是四爷提供,王叔能做的就是拼命学。

  窖里也忙得恬儿走不开身,至多就是用她的舌头品评味儿和是不和。

  她一尝觉得和的就算过关,不和的,她也能说出到底是缺了哪一味——就靠她这张嘴。宁独斋和王叔合计出十多样新菜,几乎吃过的人都说,那是从未尝过的绝顶妙味!

  一名伙计把红烧鲍脯送上之后又跑了回来。“四爷,外头酿冬瓜卤香鸡已经少了一半,您得快烹了。”

  不断舞着锅杓的宁独斋点头。“知道。”

  “四爷,发好的鲍脯剩下不多了!”一旁三厨喊道,“那就换别道菜,安东鸡的材料马上备好。”

  “是。”

  恬儿又看了一会儿。才静悄悄,谁也没惊动地回起居的闺房。

  她过来前已吩咐小灶的婢仆帮她腌两只鸡腿。她知道这几天宁独斋忙得没吃好睡好,打算亲手做一道爽口润味的鸡粥,帮他补补身子。

  鸡粥做法简单,最费时费劲就是熬煮那绵密顺口的粥糜。只见她头包着包巾,手拿着木杓,徐徐慢搅着白粥。就怕粥底焦了,坏了气味。熬了近半个时辰,水米融洽、柔腻合一的粥糜终于熬好。接着才卞锅滚起略腌过的鸡腿,再拆丝去骨,加进劫半的松花蛋、一小撮芫荽、一点葱花、姜丝、虾仁进锅里。

  那粥品香味之隽雅,连跑来通报的佣仆也忍不住赞叹。“这味儿真香啊,简直是沁人心脾!”

  她回头一睇。“四爷忙完了?”

  “是啊。”佣仆回话。“小的按您吩咐。等灶上忙完,才凑上提醒。四爷回话,说他回房换件干净衣裳再来。”

  “知道了。”她妈然一笑,弯身自暗处腌缸里挟了一点腌萝卜跟酱玉瓜,才解下头上包巾,差佣仆把粥菜送到庭院去。

  碗筷才刚放妥,宁独斋就来了。

  “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他一路嗅着鼻子走来。“你做了什么?”

  “只是锅鸡粥。”她巧笑占兮地舀了一碗放在他面前。“你闻了一晚上的秋油味,想必早贰了?”

  “腻坏了。”他先挟了一门脆萝卜醒醒舌头。自他二十岁接掌宁家堡的酒栈饭馆,已经好几年没像今晚一样,舞着锅杓做菜给外人吃了。不过刚才一看备来的材料几乎用尽了,就知道铺上生意多好。

  一晚的辛劳,总算有了代价。

  “我来的路上遇上掌柜,他很惊讶,说他以为今晚铁定亏本,想不到关门一算。还倒赚了十两银。”他笑说。

  “是赚是赔我倒不放在心上。”自答应要办时家宴,她心里已做好准备,营收的事今晚暂先搁到一旁。“我看的是王叔的手艺跟抢来的人气,我敢担保,自明儿开始,一定有很多念念不忘时家宴的吃客上门。”

  他点头微笑。“你不是男人,还真可惜了。”

  她瞠他一眼。“你这是夸赞还是调侃?”

  “都有。”他拿起汤杓舀了一口鸡粥,方才人嘴,眉尖立刻挑起。“好鲜!你跟谁学的?”

  “自己。”她没什么时间好好跟王叔学割烹,只好凭点小聪明,要些调配的花样。也是刚好她舌头够敏锐,才有办法配出这么多难得的滋味。

  “胡说。”这鸡粥入喉的滋味实在太好,米香肉嫩,把他闷了四、五天的胃气一下打通开来。他吃完一碗,又要了一碗。

  “做法抄给我,我拿回去要堡里的掌杓学学,这粥口滑嫩,该也适合烹给师父他老人家吃。”

  一听见“回去”两字,她眸底那抹亮便黯了下来。只是眨个眼,她又撑起笑脸。心里再怎么酸疼,她也不想坏了他晚上心情,“我怕明儿忘了,我现在就去写——”她想躲到无人之处平静一下心绪。

  “你回来。”他手一揪,拉她入怀,一双眸定定审视她脸。“你不对劲。”

  “没有,我没事。”她只是不喜欢听见回去两个字。虽然她明白,他不可能永远待在她时家,日日夜夜像现在一样。

  “说谎。”他轻拧她鼻。“你嘴巴上说没有,可眼睛撒不了谎。”

  她有这么喜怒形于色?她摸了摸眼角。

  他笑了笑。在旁人眼里,她或许是个不让须眉的女当家,可经过几日相处,他早明白她的强跟悍,一半是因为莽撞,一半是佯装。

  因为她得独自撑持六十余口人,她得忘了自己年仅十八,她得撑出当家的派头来。

  一是不想教他为难,二是不想太过缠人,所以她没说出心底真正的记挂——只提了她昨晚的突发奇想。“我只是在想,要是一天不是十二时辰,是十六或十八时辰就好了。”

  他不解。“要那么长干么?”

  “赖着你啊。”她指尖在他胸口画啊画,一样一样地算着。“你瞧瞧我一天,天还没亮起就得到酒窖帮忙,午膳前还得到铺里王叔那儿转转晃晃,偶尔还得陪小磊捉捉迷藏,然后还得吃饭,还得休息——”

  他听懂了。“你觉得花在我身上的时间不够?”

  “不够!”她加重语气。“我巴不得一天有两、三个时辰能待在你身边,你要不要跟我说话都好。但就是让我看着你。”她指尖溜上他俊朗黝黑的面庞,沿着他眉毛轻轻画下。“你真的好俊,花我一辈子也看不腻你。”

  坏丫头,他心底一紧,打哪儿学来这些甜死人的话?

  他从没一刻觉得自己这么绵软酸甜过,他感觉他的心,比刚点好的豆腐脑儿还嫩。

  一个大男人,心底甜成这样,什么德行?

  可他知道,他并不讨厌。只因让他起了改变的人,是眼前这丫头。

  他张着炯炯深邃的瞳眸看了她半晌,然后低头,温柔地吻住地。

  宁独斋亲她的方式,总是一如以往地教她迷醉、难以自已。

  他大掌轻握住她颈脖,轻扳着她下颚,好教他的唇分毫不差地印在她唇上。充满耐性地啜着她舌尖和下唇,直到她喉里发出渴盼的shen|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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