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编谎言总兵害忠良 听真情少帅释义士

 




  呼延丕显带领着孟定国和焦廷贵,离开树林,日夜兼程,急急赶路,一心早到火塘寨,速请杨宗保。这且不提。

  再说杨家男女众将。佘太君带领杨家男女众将来到火塘寨,安葬了杨延昭的尸骨,又在他的墓前搭了一个席棚,供守孝人杨宗保在此居住。杨宗保头戴孝帽,身穿孝袍,一年四季守在这里,以尽孝心。每天除了祭祀之外,不是到棚外打打拳,练练刀枪,就是坐在棚中苦读兵书。如此日复一日,不觉三年孝期将满。

  这天晚上,万里无云,皓月当空,四下万籁俱寂。杨宗保坐在桌前,正聚精会神地阅读兵书,忽听棚外有“沙沙”的脚步声响。心想:“白天,太君,母亲,伯母和婶娘,都来过了,没有谈及府中有事儿啊?此时,夜近三更了,有谁到此呢?嗯,待我出去看看。”想到这儿,杨宗保合住兵书,站起身来,摘下宝剑,迈步走出棚外,向左右望了望,连个人影儿也没看见;仔细听了听,也没有任何动静。心里说:“或许我听错了!”于是,又转身走进席棚,坐下,趴在了桌上打盹。

  不多一时,又从棚外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杨宗保似睡非睡,猛然一惊:“嗯?”又仔细一听,却没了响动,暗自思量:“莫非有人前来盗墓?待我装做沉睡,弄个究竟。”想到此,又趴在桌上上,打起了呼噜。

  有人问:“是棚外真的有人,还是杨宗保听错了呢?”杨宗保没有听错,棚外真的有人。杨宗保怎么没有看见呢?原来,来者走到席棚跟前,用刀尖儿轻轻地将席墙捅了一个小孔,往里一瞧,见杨宗保拿着宝剑要出席棚,便悄悄地藏到了灌木丛中。杨宗保只是站在席棚的门口向左右望了望,未到周围的灌木丛里搜寻。这样,他能看见吗?

  过了一会儿,来者来到席墙的小孔处往里一看,见杨宗保在桌上趴着睡觉,又听到“呼噜呼噜”的鼾声,以为是睡着了。于是,他高抬脚,轻落足,慢慢地走到席棚的门口,轻轻地拨开门扇,走了进来。

  这时,杨宗保依然在桌上趴着,纹丝没动,呼噜却打得更响了。杨宗保听见了吗?听见了。听见了为何不动啊?他想看看来者要干什么。

  来者走到桌子跟前,举刀刚要砍杨宗保,只见杨宗保猛地来了个“旱地拔葱”,“噌”蹿了起来。紧接着,使了个“蛤蟆入水”,又使了个“前滚翻”,到了来者的背后。来者还不知是怎么回事,杨宗保用拳头往他的右胳膊肘上轻轻地一磕,来者的胳膊一麻,“当啷”一声,钢刀掉在了地上。来者刚要转身还手,杨宗保顺势向他的前胸上猛击了一拳,把来者打出去有一丈多远,“扑腾”摔了个仰八叉。杨宗保一个箭步蹿过去,用脚踏住了他的肚子,高声喝道:“别动!动一动,我便要你的狗命!”

  来者见此情景,吓得魂不附体,面如土色,豆大的汗珠子一个劲儿地往下淌,乖乖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了。杨宗保急忙抽下腰中的丝带,紧紧地捆住了他的双臂。定睛一看,只见此人:

  年纪十八九,长得细腰奓背,双肩抱拢,高个头儿。面如玉,眉似剑,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白白的牙齿,元宝口。上穿青缎,下穿青绸,一身段打扮,甚是讲究。

  杨宗保看罢,心中十分纳闷:“嗯?此人长得慈眉善目,不象个歹徒。再说,我与他素不相识,为何前来行刺?其中必有缘故,待我问个明白,再作处置。”于是问道:“哎!你叫什么名字?”

  行刺人见问,惊恐万状,两眼死死地盯着杨宗保,默默无语。

  “为何不语?你是聋哑之人吗?”

  “我,我不是聋哑之人。”

  “你与我有何冤仇?”

  “无有冤仇。”

  “既然无有冤仇,为何前来行刺?”

  “这,这……”

  杨宗保见行刺人说话支支吾吾,料他有为难之处,于是缓和了口气说:“壮士,你前来行刺于我,可知我是谁吗?”

  “小人不知。”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刺杀我呢?”

  “这……”

  “壮士,莫要害怕,不不会随便将你杀死的!”说罢,杨宗保弯腰给行刺人松了绑绳,“壮士,起来吧!”

  行刺人慢慢站起身来,抱拳施礼,低声说道:“多谢不杀之恩!”

  这时,杨宗保拉过一把椅子,放在桌旁,面带微笑地说:“壮士,来,坐下叙话。”

  行刺人稍定心神,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

  杨宗保也坐稳身形,说道:“壮士,告诉你吧,我的祖父是金刀令公杨继业;我的父亲,是镇守三关的元帅杨延昭;我是令公之孙,元帅之子,名叫杨宗保。”

  “啊!你是杨少帅啊?”

  “对,我就是杨宗保。”

  “杨少帅,你这是为谁戴孝哇?”

  “为我父帅。”

  “杨元帅因何故去?”

  “唉,说来话长啊!我家父帅一见辽寇大败,边关安靖,思念祖父之情深切,便差派孟良叔父前去北番洪羊洞盗骨。焦赞叔父只恐孟良叔父力单,暗自跟随相助。不幸,二位叔父身亡番邦。父帅闻此噩耗,悲痛成疾,一病身亡。圣上念我杨家扶保社稷有功,降下圣旨,赐我杨家众将回乡安葬父帅,为父帅守孝三年。”

  “杨少帅,你是在此守孝呀?”

  “正是。”

  行刺人闻言,羞愧万分,低头思想:“杨家乃忠良之家。杨家众将赤胆忠心,扶保大宋,转战沙场,碧血洒尽,为国为民立下了汗马功劳。今晚,我却前来行刺杨少帅,做此伤天害理之事。我,我,我为何如此糊涂哇!”想到这里,“扑腾”跪倒在杨宗保的面前,连声说道:“杨少帅,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杨家,我有罪呀!”

  杨宗保见此情景,急忙上前,将行刺人搀扶起来,和蔼地说:“壮士,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有何言语,慢慢讲来。”

  行刺人被杨宗保搀到椅子上,擦了擦眼泪,说道:“杨少帅,我对实说了吧!我叫刘英,是沧州刘家庄人。只因家中贫寒,爹爹给人保镖,挣些银两糊口。我自幼跟随爹爹习武,学会了十八般武艺。一年夏天,爹爹忽然身患暴病,不幸去世,抛下我母子二人,无法度日,实在无奈,便离开了家乡,四处奔波,依靠卖艺为生。前些日子,我母子从汝州来到了池州城里。一天,我正在大街上卖艺,突然来了几个兵丁,说池州总兵请我母子进府。母亲不知为何,我也不知凶吉,再三推辞。兵丁不允。我母子二人提心吊胆地到了总兵府,见了总兵。他问了我的姓名,问了我的家世,试了试我的武艺,便说,‘你年纪轻轻,又有一身武艺,常年闯荡江湖,也不是长久之计呀!眼下,我正在选取家丁,想把你母子二人留在我府。你若干的出色,我可给你一些银两,买几亩土地,盖处宅院,再娶个妻子,也好成家立业,安享富贵。你们意下如何?’我一想,总兵说的都是好意,同母亲一商量,就答应了。”

  杨宗保听到这里,问道:“刘壮士,这个总兵叫什么名字?”

  “这个总兵姓周,名叫恒武。他兄长叫周恒威,是当朝的驸马,又是东京城的京僚大元帅。”

  “刘壮士,你是总兵府的家丁,不在府内,渭河半夜三更前来暗杀我呀?”

  “杨少帅,我是被骗来的!”

  “谁骗你来的?”

  “周总兵。”

  “哦!他怎么骗你的呀?”

  “今天,我在后院演习武艺。有个家将匆匆跑来,对我说,‘刘兄弟,别练了,总兵唤你去待客厅,快快走吧!’我不敢怠慢,急忙收拾了兵器,大步去了待客厅,一看厅这无有别人,只有周总兵一人坐在那里,还摆着一大桌酒菜。我非常惊奇,刚想开口询问,他便站起身来,笑容满面地说,‘来,来,来!你我畅饮几杯!’ 我想,‘自己是个小小的家丁,总兵大人为何与我同饮呢?’左思右想,也不知是何缘故,便施礼问道,‘大人,呼唤小人前来,有何差使?’总兵坐在椅子上,不言有何差使,仍然笑呵呵地说,‘刘壮士,我闻听你进得府来,勤于练武,服从差派,左右和睦,忠于老夫。今日,老夫有兴,将你唤来,一是想与你叙谈叙谈,二是略表酬谢之意。莫要拘束,快快坐下吧!’我不敢违命,谢过总兵,便坐下陪他喝酒。喝着,喝着,总兵长叹了一声,双眉紧皱,犯起愁来。我问他为何长叹,有何为难之事,他摇了摇头,说,‘唉!不讲也罢,给你讲了,你也解除不了老夫的忧愁哇!’我看总兵的神色,听总兵的口气,是有事想求于我,便说,‘大人,小人虽是无能之辈,只要能够做到的,一定为大人效力!’总兵听罢,喝了一杯酒,又长叹了一声,慢慢地说道,‘刘壮士,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啦,实言相告吧!池州火塘寨有一个歹徒,是八贤王赵德芳的侄儿,他依仗武艺高强,又是皇戚,便横行乡里,胡作非为,劫人财物,抢人妻女。前年,我家夫人出城游春,没曾想遇到了这个歹徒。他一见夫人容貌俊丽,便走上前去,口吐秽语,百般调戏。丫鬟拦挡,他一拳打死了丫鬟;家将辩理,他又一剑刺死了家将。事后,我也曾找他理论,不料他不光不予赔礼,反而把我打了一顿。我意欲派兵丁擒拿这个歹徒,想到自己官职微小,触犯了八贤王,吃罪不起。如若不擒拿这个歹徒,我却终日耿耿于怀,愤恨难平。刘壮士,此事可真叫我左右为难哪!刘壮士,你说此事该怎么办呢?’杨少帅,小人自幼好打抱不平,除邪惩恶。听总兵这么一说,便信以为真,立刻怒火烧胸,说道,‘大人,应该除掉这个歹徒!’总兵问我,‘刘壮士,怎样除掉呢?’我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又问总兵,‘大人,你能想个办法吗?’ 总兵闻听,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眯缝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倒想了个办法,不过——这还得有劳刘壮士一趟,却不知刘壮士能否相助?’听总兵的意思,是想让我去除掉那个歹徒,我想,‘自从来到总兵府,总兵对我母子二人关怀备至,待我母子二人恩重如山。如今,人家有了为难之事,求我相助,我怎能拒绝呀?再说,铲除强暴,解人危难,也是我当做之事呀!’于是,我问总兵,‘大人,你对我母子二人恩深似海。如今,大人用到小人,正是报你大恩之机,就是赴汤蹈火,丢掉性命,也在所不辞!’总兵一听,立刻站起身来,高声说道,‘刘壮士,你大义凛然,实乃令人敬佩!’我说,‘大人过奖了。这个歹徒何等模样,今在何处?’总兵说,‘这个歹徒三十来岁,白脸膛,浓眉毛,大眼睛,高鼻梁,身材高大,不同寻常。他不在家里住。城南十里,有一片茂密的柏树林,这柏树林是一片坟地。在坟地的北边,搭着一座席棚,不论白天黑夜,这个歹徒总住在那里。刘壮士,事成之后,我一定重谢!要秘密行事,万万不可让他人知道。’我说, ‘请大人放心。小人去到那里,割下他的人头,悄悄前来见你。’说罢,总兵一连敬了我三杯酒,又吩咐了我几句,便各自回房歇息。谯楼打罢二更,我换上了夜行衣,提着钢刀,悄悄走出府门,便来到了这里。杨少帅,我上了当啦,我有罪呀!”

  杨宗保听了刘英这番话,暗暗思想:“我与那周恒武素不相识,无有来往,他为何要编造谎言诽谤于我?为何要骗刘英前来行刺呢?莫非是刘英怕我杀他,为了推卸罪责而编造的谎言?不,不会。刘英是个卖艺之人,他与我一不相识,二无仇恨,怎会做出此事?莫非此事出在周恒武的兄长周恒威的身上?可是,周恒威是当朝的驸马,我是辅保宋室的臣子,从来又未发生过口角,他为何要杀害我呢?”杨宗保百思不解,他看着刘英那满面的愧色,又思索了片刻,才和颜悦色地说:“刘壮士,常言说,‘不知者,不为罪。’快快回去吧,免得令堂担忧!”

  刘英一听杨宗保放他回去,话语又那么通情达理,顿时泪流满面,倒身跪在地上,又羞愧又感激地说:“杨少帅,你宽大为怀,饶恕小人不死,日后小人定报大恩!可是。。。。。”

  “刘壮士,快快请起!有何言语,不必忧虑,尽管讲来!”

  “杨少帅,小人回去之后,该用何言语答对那总兵啊?若不回去,母亲尚在他府,只恐性命难保。这……如何是好哇?”

  “刘壮士,此事不必为难。我已想出了一个办法,回去之后,保你平安无事。”

  欲知杨宗保想出了什么办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