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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8

  晴朗的好天气并没有持续几天。这天早上,天空中竟然飘起了绵绵细雨,让初冬的校园显得更加的阴冷和萧瑟。因为正处于上课时间,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偶尔有两三个裹着厚厚的大衣,撑着雨伞匆匆而过,也生怕会沾染上这厚重的寒气。可是,在校园中的某一条路上,却有时而低沉时而激烈的争吵声好似努力要打破这样的安静。

  “然,你不要走!听我说好吗?”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撑着一把并不大的黑伞,可整个伞下遮住的都是一个满脸冷漠的黄头发女孩,他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却暴露在雨中。

  “电话里都已经说清楚了,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吧。严明。”季然并没有任何要停住脚步的意思,反而仍是一个劲地往前走,步伐迈得又大又快。

  “然,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绝情了吗?!”那个叫严明的男生猛然抓住了季然的手,迫使她停了下来,“我们毕竟在一起四年了,你怎么能这样说分手就分手,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他的声音中有压抑的痛楚和恨意。

  “感受?我记得交往的时候就说过了,我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人。我跟你在一起也只是因为我们相互需要,你要我的人,我拿你的钱,各取所需罢了。你还有什么资本谈感受?”她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沉静如死水一般。

  “你为什么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不管你的想法怎么样,至少我是真心的。”激动让他额前的长发滑落下来,遮盖了那双有些桀骜不驯的眼睛,“或许……”他逼视她,“你还在想着他?你别忘了,是谁害你……”

  “你住口!”还没等严明说完,一个巴掌就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那把黑色雨伞也随之掉落下来。

  这场寒冷的冬雨好像没完没了,越下越大了。冰冷的雨滴重重地坠落,像是要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你不要总是提起那件不堪的事好吗?”有晶莹的水滴顺着季然的脸颊滑落,不知是雨还是泪。

  “然,你哭了吗?”被打了一巴掌的男生好似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心疼地抬起手,想要帮她拭去脸上的那些泪水。甚至如果能够的话,顺便拭去她久久埋藏于心底的痛苦。这个女孩,从他四年前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再也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一直过着浪荡不羁的生活,他的身边有过无数女人。可是,当看到她在台上歌唱的样子,神情迷离,眼中似有无限的伤痛,他就知道她背后一定有着许多不愿为人知的过去。于是,他接近她,照顾她,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让她成为自己的女友。可是,这个外表冷漠、内心倔犟的女孩却始终不曾真正向他敞开心扉。他太想了解她了,从偷看她的日记中明白了过去发生的一切,也知道有个“他”存在于她心中的某个角落。那次,发现了的她大闹了一场,又哭又笑地还喝了很多酒,他则任由她打骂发泄个够,默默地拥着她直至天明。他曾以为,她终于要放下一切。可是第二天酒醒之后,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麻木地读书,麻木地赚钱,甚至开始麻木地接受和他的亲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的心中有妒忌,也有恨。他妒忌那个始终占据着她的心的不知名男子,他恨她为什么既然无法再重新爱上别人却又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他离不开。他想,即使她永远也不会看自己一眼,即使她心里永远也不会有属于他的角落,自己也会一直默默地守着她。可是,可是她现在居然说要分手,完全不顾他的爱和付出就要先离开?!

  “我没有哭,那是水。”季然轻轻挡开严明的手,语气一下子变得无力起来,“总之,我已经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放手吧。”

  “不放!我绝对不会放的!”他在挣扎中抱紧她,那是他发誓要守护的。

  “你……放开……”

  “不放!”

  “放开!”

  “喂!你在干吗!”突然,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怒喝,“快把那个女生放开!”

  震惊中,严明松开了抱着季然的手,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们看着那个原先一脸愤怒的男生好似一下子愣在那里,变得有些吃惊的样子,之后却又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我先走了,但我还会来找你。我是不会接受这样毫无理由的分手的!”甩下这句话,严明望了一眼那个似乎有些面熟的奇怪男生,匆匆离开了。

  “……对不起,看来我好像是打扰到你们了。”已经来到季然身边的男生轻笑道。

  他的举止优雅,眉目清秀,身上有熟悉的柠檬叶子的香味。

  “怎么?不说话吗?”沈昂很深地看了伫立在雨中的季然一眼。她的头发上、衣服上都是湿嗒嗒的水,想必冻坏了吧。他默默捡起地上的那把黑伞,放在她的手中,“小心别着凉了。快回去换衣服吧。”

  “呵,真是温柔。你一点都没变嘛。”刚才还带着冷冷表情的她却突然突兀地笑了起来,“不过,你应该不会好奇他是谁吧。”

  “他叫严明,你和我分手后就一直跟他交往对吧?他好像是你乐队的鼓手。怎么,你现在要用当年甩掉我的方式甩掉他吗?”他直视季然的眼睛。

  “是或不是都与你无关吧!”她避开那一双仿佛可以看进她心底的、亮如晨星般的眼睛。

  “你和他的事的确与我无关,我也不想插手。只是你也许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他毫不退让地紧盯着她。

  “我记得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厌倦你了,讨厌你了!破产小老板的女儿不想再跟大企业董事长的儿子纠缠不清,可以吗?!”季然激动起来,语气也变得歇斯底里。

  “我也说过,我不信!”沈昂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四年前的记忆排山倒海般地涌出来,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淹没和窒息了,“我不信,你不是这样玩弄感情的人,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原因?我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有戏谑和痛苦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那种错杂的神情让他心中惊痛,“否则,你会看不起你那自以为伟大的爸爸!”季然挣开沈昂的手,飞快地转身跑开,溅起沿路无数水花。而那一柄黑伞,也再一次地被丢弃在雨中,恍若暗夜中盛开的花……

  爸爸?

  沈昂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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