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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她一直在心里默念着方瞳教给她的那些必须问出口的话,方瞳说,对峙的时候,一开始就要在气势上压住他,不能表现得慌乱,不能词不达意,不能……

  方瞳一下子告诉她太多讯息,夏尹有点应接不暇,只能尽全力记住一些只言片语。她偷偷地将眼神瞟向楼前的一棵大树,方瞳正探出一双眼睛看着她。她的玫红色围巾只从树后露出一个角,却在光秃的冬天里显得格外扎眼。

  夏尹拽一拽自己的围巾边缘,又冲着方瞳指一指,她这才手忙脚乱地将围巾藏好。

  夏尹刚刚堆起微笑,方瞳忽然将脑袋钻到树后,再也没有一点动静。夏尹知道,一定是许少清来了。

  她很警惕地回头,看见许少清裹一件厚厚的深蓝色羽绒服,头发有些愤怒地顶在头上,却根根分明。他站在距夏尹几步之遥的地方便不再靠近,白皙的皮肤被寒风一吹,就更显得白得出奇。他孤孤单单地站在原地,怎么看都是一副无害的样子,似乎不具备一丁点攻击性。夏尹无论如何也想不透这样的一个男孩,他又为什么会陷害自己。

  更远远出乎夏尹意料的是,许少清的眼神里,并没有一点恨意,几乎连恶意都没有。相反,他竟然对夏尹微笑。他笑起来的时候样子很单纯,有点像漫画里的少年,一样细细的腿脚,分明的轮廓。只是这样的美少年一旦从漫画里走出来,看起来却多多少少有些出格的乖戾。

  漫画里的人,还是应该乖乖地待在漫画里。这似乎也是许少清看上去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原因。

  夏尹倏忽想起方瞳的忠告,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按照她们预先设定的台词:"为什么偷拍我,还在全校面前公开?"

  夏尹死死地扬起头来盯着他,生怕自己如方瞳所担心的那样,在气势上败下阵来。

  许少清吸了吸鼻子,眼神有些涣散地望向远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重新将焦距对准夏尹,他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做了恶的人被指证,相反,眼底若有似无的受伤模样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你来找我是为了这个事情,而不是别的吗?"他试探地问。

  夏尹愣了愣,按照她和方瞳的脚本,这时许少清应该很轻蔑地笑笑然后对她说:"这么快就知道了?"

  夏尹有点语塞,却仍旧一刻不敢放松,神经紧绷得一触即发,她有点不安地用余光瞥向方瞳藏身的大树。许少清刚好背对,看不到方瞳在树后探出头来拼命向夏尹比划着难懂的手势。

  "为什么……这么做?"夏尹犹豫地开口。

  许少清向前倾了倾身子,单薄得好像就要被风吹起来似的,他向夏尹靠近了两步,直到伸手就可以够到她的位置才停下。

  夏尹则是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许少清笑得云淡风轻,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只水果刀,夏尹一眼就认出那是他放在自己座位里的那把,刀柄散发森冷的寒光,好像有不能言说的愤怒。

  夏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只一小步,但她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机警得随时准备拔腿就跑似的。

  空气里的气流仿佛静止,没有风,树叶停止摆动,蔫头耷脑地垂下,许少清手里小小的利器忽然发出一声脆响。刀刃应声弹出,尖尖的,锋利的。夏尹惊呼:"你要做什么?"

  "这把刀虽然小,但是很耐用。"许少清没来由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刀子随着他覆手的动作在空中晃动,他突然伸直了手臂,刀刃就停在夏尹的鼻尖,她不敢低头看,只觉得一阵冰冷。高度紧张的神经骤然溃堤,夏尹慌乱地向后仰去,狼狈跌坐在地上。

  "你……"夏尹的声音都在颤抖,她习惯了被欺侮,却竟然有人变本加厉,用冷兵器恐吓。

  夏尹本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许少清突然扑到她身上。速度之快,夏尹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捉住她的两只胳膊拼命摇撼,上一秒还紧握着的水果刀也被丢弃在一边。

  夏尹躲闪着,却还是被死死握住,许少清的眼底闪过狂躁,像是暴风雨欲来的狰狞:"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忠告,这样有多愚蠢你知道吗?你会遭殃的,一定会遭殃的!到时候连我也救不了你!"

  夏尹使劲推开他,将近一百八十厘米的男生,薄得像纸一样。

  两人都各自栽倒,场面有些失控的狼藉,夏尹趁许少清不注意,快速地捡起那把水果刀,偷偷用拇指着力,将刀刃扣回去,然后塞进袖管里藏好。

  许少清从地上站起来,犹有不甘似的握紧双拳,夏尹以为他要挥拳向自己打来,轻轻将小刀退到袖口,预备情急之下抽出来,可以起一些威慑。

  "你一直都没有发现吗?"许少清握紧的双拳并没有击向任何地方,他的神情就像是不被了解的人急于倾吐却无从谈起的样子,"你和我……我们俩,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夏尹瞪大眼睛,忍不住怀疑自己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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