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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又是一个夜深人静,夏尹趁大家熟睡之际,走进卧室,将下午彭阿姨给她的钱塞到盼盼的褥子底下。这是裴逸总会做的一件事,相信如果今天不是他急着离去,一定也会如此吧。夏尹蹑手蹑脚地拉开自己的书包,在最深的夹层里翻出一罐药片。药瓶上的包装和标签都被她撕去了,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瓶子在寂静中不时发出药片与瓶身的撞击声。

  一片,两片……夏尹数好药量,吞到嘴里,用温水递送到喉咙里,等着这些神奇的小药片在体内一点一点沉淀。她多么希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悄然发生些化学作用。她有点迫不及待了,像是终于尝到糖果的甜头,于是再也戒不掉唇齿间的余韵。

  她亲眼看见裴逸对她微笑,就再也无法接受他别过脸去,将笑容留给别人。

  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夏尹没有再见过裴逸,他没有再到育幼院帮忙。虽然夏尹每天都会见到方瞳,时常在班里的过道或是走廊的尽头遇见她,但是方瞳没再主动找她打过招呼,也不看她。

  期中考试匆匆结束,夏尹住在育幼院,很少有安静的时间复习,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陪那里的小朋友,或是帮彭阿姨做家务。

  于是当期中考试的成绩发下来,她考得很不理想,只排到了全班第二十八名,尽管这期间,她的厨艺大有长进,却也似乎于事无补。

  方瞳考得很好,全班前五,全年级前三十,语文的单科成绩还得到全年级第一。对她来说,期末考试结束意味着鲜花和掌声,可是对夏尹来说,麻烦的事却接踵而至。

  夏妈妈主动找到学校来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女儿,虽然夏爸爸总说,如果不狠下心来,一次性打消夏尹想要接受手术的念头,往后这样的想法会愈发迫切,变本加厉地疯长,但是这么长时间没见自己的女儿,不知她是否吃得饱穿得暖,天气越来越冷,她身边却连件厚衣服都没有,况且,她身上又没有钱,若是遇到危险……

  夏妈妈受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搅扰得她心神不宁,索性找到校门口来,本是想劝说夏尹不要再一意孤行,和自己回家去,却撞见夏尹的班主任。

  班主任领着夏妈妈进了办公室,拿出全班的成绩单递给她,又把夏尹叫了来。

  夏尹看到妈妈的时候,胆小得不敢走上前去。尤其是班主任老师严肃的面孔,让她几乎产生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妈妈却没有嗔怪,拉着她的手,第一件事就是递过厚厚的羽绒服和围巾。其实室内的温度并不低,但妈妈还是坚持把羽绒服披到夏尹身上,牵着她坐到班主任老师旁边。

  老师一番教训。夏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是机械性地点着头,突如其来的温暖令她昏昏欲睡。

  "她有一个好朋友叫方瞳的,您听说过吗?"

  夏尹听到班主任老师提到方瞳的名字,不由得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班主任老师托一托鼻梁上的眼睛:"那个女孩子入学时候成绩和夏尹差不了多少,原来她们在一块玩得挺好的,不过我看她们最近好像不来往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对孩子心理造成了挺大的影响,您回家也可以多关心关心孩子这方面的问题。"

  夏妈妈有点震惊:"你和方瞳闹别扭了?"

  她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女孩子,每晚都准时往夏家打去电话。有时候夏妈妈接了,那女孩还礼貌地说着"阿姨好"或是"阿姨您辛苦了"这样窝心的言语。

  夏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和方瞳表现得形同陌路,难道要告诉妈妈:哦,我们只是不小心喜欢上同一个男孩子,所以翻脸了?

  夏尹默默地低下头,想快点结束这样难熬的谈话。

  "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班主任从位子上站起来,终于有了送客的意思,边走向办公室的门边对夏尹说,"本来那么要好的两个朋友,分开之后,一个人的成绩突飞猛进,一个却跌到谷底。现在正处于成长最不稳定的时期,友情到底有多么重要,你自己掂量掂量,我也不多说了,希望你能想通。"

  夏尹临出门的时候,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期待你期末考试的时候好好表现。"

  从走出老师办公室一直到学校门口,夏妈妈始终紧抿着嘴唇一语不发。

  沉重的电子门缓慢开启,露出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夏妈妈总算回过头来,望着夏尹,看不出什么情绪,过了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气说:"你还住在上次说的那个育幼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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