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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随着教堂里传来的唱着"阿门"的歌声,礼拜结束了,陆续有人从教堂走出来。夏尹用最快的速度将还在草坪上玩闹的其他小朋友们领到展台前面,想尽各种方法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毕竟这场义卖的主角是他们,而不是她和裴逸。

  小朋友们按照夏尹教的姿势,每个人靠在桌子上,手里握一只自己画的熊。夏尹也递给裴逸一只,然后拿起那只眼圈周围有绿色痣的胸捧在手里。

  见裴逸盯着她看,她才不好意思地举着陶瓷熊说:"被你猜中了,这只确实是我画的。"上色的时候,她满脑子都在想别的事情,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才不小心将绿色颜料点在陶瓷熊的眼廓上,看起来就像是故意画上去的泪痣。

  裴逸有些得意地牵起嘴角笑了,他的微笑总是能弯成最温暖的弧度。夏尹贪婪而放肆地看着他,突然想起,就是这双唇,曾经将热度覆在方瞳的唇上,曾经轻轻开启,说出让方瞳做他女朋友这么残忍的情话。

  夏尹不愿再想下去,赶忙偏过头去,招揽他们的第一个客人。

  慢慢地,有人潮涌向他们的展台,很热情地询问着价钱,或是问问孩子们平时起居的情况。

  中午前的这段时间,是最容易起风的时候。夏尹因为没有厚衣服,只穿了一件线衫,刚刚搬桌椅的时候还不觉得冷,现在一旦静下来站在原地不动,就感觉风从线衣的每一丝缝隙里穿过,叫人凉到骨子里去了。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这时候一个带小孩的阿姨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尽量蜷缩起身子御寒的样子,于是转头问自己的小孩:"想不想要一个陶瓷小熊?"

  小女孩高兴地点头。

  她的妈妈没有问价钱,从皮包里掏出一百块钱递到夏尹的手上,说:"来,钱拿着,把这个小熊给姐姐好吗?"

  夏尹乖乖地将自己那只有绿痣的小熊递给她,阿姨先是愣了一下,拍拍自己的孩子让她接下。

  这回,就换夏尹愣住了。她以为那位女士所说的"姐姐"指的是自己,没想到却是在说自己的女儿。要知道……夏尹难以置信地目送着她们母女二人离开,那个小女孩看起来还不到六岁!

  她苦笑了一下,看看手里的一百元钱,觉得不管怎么样也值了。这一百块钱,够育幼院的小朋友们好几天的开销。

  风刮得更猛了,夏尹一边使劲用手磨蹭着自己的胳膊取暖,一边走到展台上想再拿一只陶瓷熊来卖。

  身后突然触到什么东西,压在她肩膀上。夏尹吓了一跳,慌张地转过头去看,裴逸竟然脱掉自己的呢子外套,不怎么温柔地搭在夏尹身上,看到夏尹在看他,才云淡风轻地说:"明知道天这么冷,还穿这么少,不冻感冒才怪。"

  夏尹的心跳突然剧烈起伏,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甜蜜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他将衣服搭到自己肩上的瞬间,像是被一只手拨到慢放,他每一个表情的细微变化,夏尹都没有错过。她怎么舍得错过呢?她还要牢牢刻在脑海,什么时候回想,都会幸福得忘了一切烦恼吧。

  脱掉外套,他单薄的棉衬衫立刻灌进了风,衣角被吹起来,水草般的短发也在风中飞舞。

  夏尹很坚持地将衣服递还给他。

  他不满意地皱起眉,不伸手去接,而是干脆扭头走掉。

  果然,这才是裴逸的脾气,夏尹有点无奈,又有点感激地看着他的背影,将呢子外套套在身上。风吹起裴逸衣服上的味道,久久萦绕不去,温暖又安心。被人照顾的感觉,就和照顾别人的感觉一样美妙吧。

  夏尹不再觉得冷,叫卖起来也更有劲头。教堂的人散尽的时候,她的手里已经攥了一叠钞票。

  还来不及喜悦,她时刻记得裴逸身上单薄的衣料,于是收摊时一刻也不敢耽搁,拼劲所有力气,一次搬起三只凳子,才在最短时间内将所有桌椅归回原位,收拾停当。

  这次,金杯车上,裴逸没有坐到副驾驶席,而是和夏尹并肩坐在车厢里,将孩子们的钱汇总起来清算。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竟卖得了一千多块钱,夏尹一张一张舒展开被孩子们攥成一团的小面额纸币,有厚厚的一摞。

  他们的陶瓷小熊一只只卖十块钱,但是大部分人都会顺带多捐些善款,或是一口气买下好几只。到最后,甚至有人想要出钱买,陶瓷小熊却早已卖光了。夏尹捧着手里的纸币,就是这样十块二十块的面值,竟然也能拼凑出上千的金额。有了这些钱,彭阿姨就不用偷偷地为邻居家缝被罩赚些零散的钱来贴补育幼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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