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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再看一封更早一些的:

  “我是因为课程的名字才选了你的课。《时间序列》,听起来不错。

  第一堂课我就后悔了,没想到这么难的预测趋势学,会让你来上,明显你自己也一知半解呵呵。

  时间的序列,挺残酷的。

  你比我先来到这个世界,我决定不了。这个时间的序列我决定不了,不过我可以决定自己的事,让你在很有限的时间里,慢慢认识我这个人。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太多。

  你看,我2天才写一封短信。”

  赵真颜显然被吓到了,回信很短:

  “希望你信守诺言。好好上课,另外,高抬贵手。”

  最近的这段时间,收件箱里没有了“Yan”的回信,发件箱里,陈曜倒是信守诺言,每两天就写一封信过去。

  颜昇点开一封最近的:

  “我知道你仍然独身,平时过着像修女一样的生活。有时候我会很有冲动,想把你从你的古堡里拖出来晒晒身上的霉……”

  等等,“仍然独身”?

  “陈曜,你从哪里知道她仍然独身?”颜昇有些失控地转头问道。

  “我们都知道啊,她被称为经院的‘单身公害’……再说,她如果已婚,我肯定不会这样死乞白赖打扰她了,这点是非观我还有。”

  “你确定?”颜昇开始有一些慌乱。

  “当然了,学校就这么大,有什么事不知道的。”陈曜答道,“我甚至连她偶尔带着一个小女孩都知道。不过我不在乎,不管是真外甥女还是假外甥女,不管她以前怎样,我都喜欢她。”

  外甥女?

  颜昇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心里百味莫辩。

  他拾起桌上的钥匙,丢下一句“我出去有事”,就飞快地出了门。

  (七十七)

  五点半正是城市交通濒于瘫痪的时刻。

  他偏跟自己过不去,哪条路堵就往哪条路挤。

  因为他心里比那路还堵。

  路口一个绿灯,至少还能吐出几台车。他那里呢?赵真颜直接给他挂了一个“前方修路禁止通行”的牌,只不过换成了“我婚了你禁止通行”的字样而已,让他寸步不敢逾越。

  过了十分钟,他的车还是没挪动一步。他打她的电话:“你在哪?”

  “在家啊。”

  “屈志远回去了吗?”

  “他没那么早,他一般都晚回。”她说得非常流畅,“你找他还是找我,有何贵干?”

  “没事,我正在路上堵着,无聊。”

  “你当我是声讯台啊?”赵真颜笑起来,脆生生的。她的声音的确很动听,从前一直是他们学校的广播台播音员来的。

  他沉默着没有应答,只是非常想把她从电话那头抓过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撒谎连眼皮都不眨。

  她倒是继续说开了:“我给你讲个笑话解闷吧。你看过自杀兔的漫画吗?”

  “没。”他的业余生活的确比较单调。

  “就是一只兔子的N种搞笑死法。从前是只外国兔子,后来我们的漫画家把它本土化了……”

  “都是怎么个死法?”

  “你说中国版的?当然是符合中国国情,有吃苏丹红辣椒酱吃死的,有搬去化工村被熏死的,哎,我跟你说个最搞笑的哈。话说自杀兔是北京的一个小白领,下午6点下班后,喝了半桶纯净水,开车一头扎进汹涌的车流中……”

  “后来呢?”

  “哈哈,后来,后来它因为堵车,被尿憋死的二环的马路上。”赵真颜大笑不止,好像真的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你堵得严不严重,有没觉得膀胱开始不胜重荷?”

  “赵真颜,”颜昇耐心等她笑完、说完,再狠狠地说,“我如果死,一定是被你气死的。”

  “啊?关我什么事。”是无辜的腔调。

  “我真的没有见过比你更会撒谎的人。”他发自内心地说出来。

  那边一阵静默,突然摁掉了电话。

  心虚了?那就对了。她这样子,怎么为人师表?他的火气冒了上来,见前面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干脆挂档、踩油门,直接碾着绿化带进了辅道,再拐进小巷子里。

  在她们院的停车场等了一小会儿,就见她施施然走了出来,笑着和同事挥别。

  颜昇下了车,远远地跟着。

  她拐进了超市,买了几个西红柿、一颗西兰花、一盒豆腐,结帐的时候又拿了一根伊利冰工厂的雪糕。

  路过报刊亭,她翻了好久,买了一本杂志。

  在音像店转了半天,啥也没买,只是试听了几张新碟,带着耳机,嘴里念念有词。

  天都黑了,她才进了教工宿舍7号楼。

  他从楼下望上去,看见她的身影出现在5楼一扇门前。

  开门,关门。窗户被灯光映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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