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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不用这么费事吧。”她有些犹豫,“下次她来了,我再‘引荐’你们见面。”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下次“小赵真颜”来之前,别来烦我了。

  颜昇暗暗笑话自己的“迂”。本来还想什么时候办手续都无所谓,可是在机场遇见她之后,就觉得顶着一个“有妇之夫”的帽子有罪恶感。离了就离了吧,还非得等几天再打电话,惟恐造成轻浮之感。事实是,她应该和屈志远夫唱妇随好着呢,才懒得管你是不是清白之身,这也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正在搬家,怕混在一大堆东西中找不到了”。颜昇的确是坐在一片狼藉中打的电话。

  赵真颜于是同意了,想了一会儿说:“送到我办公室吧,地址是……”

  她的办公室在一楼,一个三面围合的庭院,逢着暑假,加上院里的几竿竹子,颇有一些曲径通幽的味道。

  赵真颜很是客气地谢了一通。又闲聊了一会儿,颜昇问道:“你女儿究竟叫什么名字?

  她摊手作无奈状:“她的名字不是我取的。不过如果要下一个孩子,我一定要亲自取名字。”

  他被她憧憬的样子吸引,问道:“那你准备取什么名字?”

  以为她会说不知道,但她不假思索地说:“墨宝。”

  他默念了一遍,墨宝。

  “对。如果是男孩,我希望他一定要好好练书法,这样才有一种沉静的气质,练过书法的男孩一般都不会浮躁——”赵真颜想到了屈志远也喜欢练字,打住口,换了另一个假设,“如果还是女孩就更好了,她的小名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叫‘宝宝’,而且将来爱她的男人,也会叫她‘宝宝’,听起来就是一个福囡。”

  颜昇不由得点头,感受到她的期盼和喜气,他颇有一些“放下”的顿悟:“那我就盼望着下次碰到你的时候,能看到你的墨宝。”

  赵真颜哑然失笑,明明问的是将来孩子的名字,又不是说马上会蹦达出一个孩子,这人的逻辑学学得不够好。不止是逻辑学,连心理学都没学好。给孩子取的名,能看出父母未能实现的梦想,譬如“书”“诗”一类,就是父母恨自己风雅不够,“国栋”,必然父母报国无门……她希望未来的女儿被她爱的人视为手心里的宝,这其实是她未能实现的梦想。

  第十三章 我的小姑姑已经嫁给别人了

  【我挡住她的去路。

  她看我一眼,像是认出来了。又像是不打算理我,木然地继续往前走。

  人生四喜之一,就是他乡遇故知。你好歹打个招呼。我跟着她边走边说。

  她驻足,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卖地图的,你跑我们这来做生意了?”

  “我是过来找一个朋友的。”

  “哦。那好。”她打完招呼,又想走。

  我只能找她感兴趣的话题:“你不想知道你那天抽中了什么签吗?”

  她的身影一顿。

  “我回去一对,还真的就是那支‘携手寻胜’签。”我撒谎道。

  等到赶上她的步子,我才发现她的眼眶里都是泪水。

  看来我胡编乱造的签条真的没有什么可操作性。

  小心肝那个疼啊,我递过去一条火车上用了好几天的手绢:“擦擦眼泪吧,怎么了。”

  “‘枕上晓来残酒醒,一带屏山,千里江南景。指点烟村横小艇,何日携手重寻胜?’真的是个好签,一个‘重’,一个‘指点’,一个‘何日’,过去,现在,未来,都全了。”

  “到底怎么了?跟我掉书袋!那小子没去找你吗?”

  “他们都要走了。”她喃喃地说,“你赔我去喝酒好不好?”】

  (七十二)

  自从把礼物送过去之后,颜昇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去找过赵真颜。

  他记得那天她说起下一个孩子的名字时,那骤然盛放的光彩,好像漫天的星星都掉落在眼睛里。而他仿佛一直低头赶路的人,不经意看到夜色中的万家灯火。那光彩慰藉了他,让他相信她过得很好,也轻易化解了他心里的兵戈。

  有时候不相信命运都难。前两年她留下一封信说要结婚了,就像有人把他的心打了个结一样难受,他打定主意要阻拦她,上天入地九天五洋也要把她找出来,然后两个人一走了之,那些世俗纲常有多远滚多远。可爸爸和晓愚的事横插进来后,经历那并不舒坦的几天,才幡然醒悟他其实只要她好好活着,无风无浪的过下去就好,其他一切不再重要了。

  只是偶尔会想起她:无论何时总是挺得笔直的脊背,撒谎时候爱往左下方看的小习惯,年少时像话痨一样喋喋不休。他也奇怪,在他记忆里,少女时期的赵真颜比现在的她更鲜活。这几次见她,发觉她的性情和过去不一样了,仿佛刚加满氟利昂的冰箱,性格中的冷凝因子忽而释放出来,用清冷和封闭把外面的温热都抵抗住。

  陈抒妙自从经历过机场相遇事件,已经猜到一二分,曾经感慨地说:“赵小姐是个茶暖清香一样的人。

  颜昇脱口而出:“她从前不是那样的。她哪是什么茶,她是散装白酒,还是高度的,从前。”虽然是这样说,但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令抒妙好一阵失望。

  再见抒妙他们,已经是四月了。

  在南中国G城。

  中国建筑传媒奖的颁奖典礼在此举行。

  雨水频频光顾,湿气如此饱和,沉甸甸的仿佛把人的毛发、衣服和心情一起往下拉扯。纵然他们几个已经习惯了亚热带的生活,但还是恨不得钻进烘干机里图个清爽。

  进到会场,充足的冷气,以及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地毯,才让人的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颜昇上了两次台,一次是作为“新羌居”小组成员,获颁“组委会特别入围奖”,另一次就是作为“桥”的设计师,获得年度“青年建筑师”奖项。说起来还算因祸得福,“桥”居然配合着前任市长落马的报道,而沾亲带故地把全国各类媒体都上了一遍,公众辨识率相当高,业内评价也不错,因此高票当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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