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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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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左右的人纷纷起身退场。她看到蒋佳也坐在座位上,满脸都是泪水。 看完剧,赵真颜去了夜总会。 周三本来没她的场,是她主动和经理提出每周多加一场。她寒假辞了兼职回家去参加中学校庆,损失了一笔不小的薪水,现在必须赚回来。 从大三开始,赵真颜就没有要过家里的一分钱,完全自食其力。那一年,团委老师介绍她去“凤凰池”表演节目,她跳了《女钟馗》,没想到反映很好。后来就固定在本市最贵的这家夜总会表演,这里需要麻辣露骨,也需要阳春白雪装点一下门面。 《女钟馗》、《爱莲说》、《扇舞丹青》……赵真颜在这跳了四年,风雨无阻,例假无阻。一支舞300块,一个星期2场,一个月就是2400,足够让她感恩戴德了。 第一次去那里,赵真颜还遇见了个熟人。 她早就听说本校有女生在夜总会坐台,可看到程岑的时候她还是很扼腕——程岑是外系的系花,她们在学校学生会里认识的。程岑只慌乱了2秒钟,就坦然道:“收起你眼里的惋惜,这里的花篮抽成是500块一个,知道为什么吗?” “报酬高,可付出的代价也大。”赵真颜心里的程岑太美好,她不能接受。 “别感慨了,我不出台的。比起那些做小的,我干净多了。你以为一到周末,我们宿舍楼下停的那些豪华车,都是来接自家女儿的?” “不是吗?” “当然不是。‘女儿们’不会精心修饰,再施施然坐上‘父亲’的车。系风捕影,往往不虚。” 赵真颜开始并不相信,直到后来,柳梅芳也成了其中之一。她在大四那年去本市某500强实习,被财务总监顺利得手,她搬离了宿舍,在那人偷偷购置的房子里做起了“小”,直到被正室告到系里。 时间的刻度已经站在2006年初。这个时代,已经充斥着各种急功近利和背弃常理的东西。旁系三代算什么呢?即使他们真在一起,连晚报的社会新闻都上不了。 这一晚,赵真颜仍跳《女钟馗》——里面的画眉、扑蝶、独酌和捉鬼,酣畅淋漓,跌宕起伏,百跳不厌。音乐静若深渊,动如激流,百听不腻。 下场后,经理告诉她:“有人给你送花篮。” “我不收,我也不要抽成。”她竖起身上的刺。 “但这是市里重要的客人,你不要抽成可以,至少应该去感谢一下。” 她面露难色。 经理说:“你放心,你在这里已经4年了,我知道你的脾气,他们都是正路上的人,你去道个谢就好。” 赵真颜只好穿过正在候场的一群艳舞女郎,向座位区走过去。 程岑和另外两个女孩正陪着那几个人喝酒。 几个人举止很得体,听经理介绍说是勤工俭学的学生,不收花篮,有人还歉疚道:“送花篮真的是轻慢你了。” “哪里,喜欢看我跳舞,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其中一人犹豫着递来一只斟满酒的杯子,一边对其他人说:“人家还只是单纯的学生,要不,别让她喝了?我看她跟那些个学生不一样。” 程岑眼神一滞。 赵真颜接过酒杯,看着程岑,“不能这么说,其实就是一样——都是靠劳动养活自己,都有底线。”这是心里话,她从来没有看不起跳艳舞的艺校学生,也从来没有看低过程岑。如果她只能考上艺校,是不是也要每天露大腿跳艳舞?谁又比谁差?谁又比谁低俗? 在她说话的时候,有人走过她身边又停下来,过两秒,笑出声来,“赵真颜,你真的从来不让人失望,每回都有精彩表演!” 那人的声音似风刀霜剑,让赵真颜顷刻之间冰在那里。 他比从前黑了一点,头发也短了一些,衬得一张脸更加轮廓分明。不知道是不是喝过酒的原因,表情有些陌生。他只有一边嘴角在笑——如果这也算笑,“你总让我看戏,还一次比一次精彩。” 六年了,赵真颜曾经无数次设想过,会在怎样的一种情况下重逢。八重樱,灞桥柳;星空下,沧海上;街头,巷尾;发如雪,绾青丝;使君妇,罗敷夫;眉间心上,枕边泪痕……总归是唯美版的。她知道他们总会再见面,也幻想过无数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有人很识相,不出声;有人却不识相,犹在说:“颜昇,你们认识啊?” 颜昇的声音充满了嘲讽,“认识,老相识了。”接着凑向赵真颜,“是吧?” 赵真颜扭过脸去。 “你们继续啊,我先送这位‘单纯的学生’回去。” 颜昇就着她手中的酒杯饮尽,笑着跟他们告辞。 赵真颜的表情依然冰滞。 颜昇回过头,很绅士地伸出手,“赏个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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