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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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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师通知你的吗?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颜昇看着女孩眼帘低垂的面孔,心里却想着“和人说话要正视对方,这是礼貌你懂不懂。” 女孩低着头笑起来,终于抬头看向他,“颜昇,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赵真颜。” 颜昇错愕不已:刚才她一直低着头,以至于他没看出来,原来是她? “你……你怎么认出我的?”他一时间不知道是以一种亲戚还是学长的身份来跟她说话,一贯口齿清楚的他居然口吃起来。 “昨天你不是站我们班窗户外面吗?我听到我们班同学议论你了,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你!” 他们都在打量对方。时间已然过去了10年,两人记忆中那个胖乎乎的彼此,怎么都和眼前这个人对不上号。 颜昇心想着:她长得也不过是清秀而已——这是他们家的传统,不知道眼光刁钻的袁阳怎么会惊为天人?还有,要是让袁阳知道这是他表姑姑,一定会边耻笑他边让他递情书——拉倒吧,这件事坚决不能让袁阳知道。 于是,颜昇以一种学长加“上级领导”的口吻要求赵真颜,“你听着——不要和任何人说你认识我,更别说我们的关系,不然……” “行了吧,我才不想和你攀关系呢,我爸让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们。切!”赵真颜嗤之以鼻,扭过头不再看他。 颜昇想问为什么“不要理我们”,可是“第八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的声音已经响彻整个操场,他不得不把话咽了回去。 颜昇的目光在下面无数个脑袋上逡巡,偶尔收回来的视线瞄向眼前这个消失很久又突然出现的“小姑姑”——他觉得一切都有点不可思议。 赵真颜很认真地做着机械古板的动作,可是每一个动作又都很好看,像跳舞一样好看。调整运动结束后,她立正在那里。只是立在那里,都让人忍不住想往上提一口气,像她一样,站得那么好。 等到音乐消停下来,同学们差不多都回到教室,颜昇从后面追上她问:“你和你爸这么多年跑哪去了,太爷爷过世也没看见你们?” 赵真颜侧仰起头,看着这个满腹疑问的高个男孩,笑笑一言不发。 “哑巴了?问你呢!” 赵真颜促狭地说:“‘我们不认识’啊,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除非以后你叫我‘小姑姑’,不然我再不理你了。”虽然爸爸叮嘱过她,颜昇就在这个学校读书,让她最好不要搭理他。可是十来岁的女孩哪里能和父辈同仇敌忾,她完全是把他当小时候的玩伴来逗。 叫一个低年级的女生“姑姑”,是颜昇无论如何不能忍受的事情,所以他有点愤怒地回答道:“你做梦!记住,以后别说你认识我!” 天上掉下个小姑姑,天上掉下个噩梦。 5 这天下午,赵真颜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 炒豆角,洋葱鸡蛋,青菜汤——她爸爸的手艺也只限于这些简单菜式。 她想起颜昇,欲言又止。囫囵吞枣地吃完饭后,爸爸像往常一样去找老同事打牌,叮嘱她,“看书不要太晚,到9点就自己先睡觉吧。”说完,很高兴地出了门。 赵真颜有些可怜爸爸——打牌居然成了他生活里最大的娱乐。 早年,因为职位竞争失利,他咽不下这口气,办了病退,跟朋友去广东办了一个厂。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行,在那个飞速缔造富翁的年代,他们的厂却一直温吞吞的。近两年实在支撑不下去了,这才关厂又回来,靠着一份微薄的退休金生活,再也没了重新去闯的心思。 在赵真颜的记忆里,生活的分水岭就是妈妈的病故——从前妈妈是副区长,别人都四世同堂的时候,她家住着当时新鲜的“三间房”,水果和糖点五花八门,进进出出的客人都喜欢摸着她的头称赞“真可爱”;后来妈妈过世,他们家就门可罗雀,爸爸做菜的手艺练了好几年才能让她勉强吃得下去,原来的“大房子”也因为时代变迁而显得晦暗窄小。更要命的是,从此没人给她编小辫了——遇到第二天赶早有演出时,特别是民间舞那种,她就要请隔壁的阿姨在头天晚上把麻花辫编好。接着,她还要脸朝下,枕着胳膊睡一个晚上,才能保护珍贵的“辫子”。 “爸,你学着帮我梳头好不好?”赵真颜有一次睡觉忘形,早晨起床之后发辫飞散,她这样求着爸爸。 “那怎么行……不如,爸爸再找个阿姨,和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爸爸试探地问。 “不好!”赵真颜果断地拒绝,她发狠地说,“我自己学,不要别人梳。” 幸好,后来她民间舞跳得少了,头发的问题,没有再继续折磨她。 这些尚属可以克服的困难。在十四岁的她看来,人生最大的惨烈莫过于要告别熟悉的环境和朝夕相处的同学,回到家乡,面临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面对一些全然陌生的同学。 转学第一天,她站在教室门口,怯生生的,不敢走进去。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家乡已经不如他乡亲切,连故人都不如记忆里的好“欺负”。 她听到“颜昇”这个名字的时候,满心欢喜,心想总算有了一个熟人,好像还属于有点影响力的熟人,以后兴许可以罩着自己。可他一句“不要和任何人说我认识你”,彻底把她打击得心灰意冷。 我还不想理你呢!赵真颜暗下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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