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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21

  周末似乎比上学的时候更为难熬。在家里基本没有什么事可做。

  阳晨穿着背心和那条常穿的牛仔裤,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手里的遥控器不断地转换着电视频道。杨素坐在一旁用刀小心地削着苹果,而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阳晨。目光不由自主地缓缓向下移动,最后停在了牛仔裤的包上。

  “舅妈?”阳晨叫了杨素一声,同时有意无意地扯过一个沙发靠垫放在腿上,正好挡住杨素的视线。

  杨素愣了一下,把苹果皮也给削断了。她抬起头,发现阳晨正狐疑地盯着自己。连忙找到话题,缓解尴尬:“在学校还好吧?”

  阳晨赶紧笑着附和:“舅妈你知道么,我旁边坐的是我们班班长,他成绩很好,但他一天满脑子就知道弄什么戏剧。前段时间他报名参加什么话剧社,还是我帮他在报名表上写的名字……”他像小时候那样,对着舅妈不停地讲遇见的有趣的事。杨素也和从前一样微笑着,只是眼里罩上了一层令人看不清的东西。

  气氛有些微妙,两人都在努力尝试着寻找以前的感觉。可就像是被什么透明的物质所挡住,看得很清晰,却触摸不到。

  “你妈妈给你打过电话来。”杨素又一次打破沉默。

  听见关于父母的消息,阳晨只是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他接过杨素递过来的苹果,咬了一口。继续不停地转换着电视频道。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妈妈。”杨素很能理解阳晨的心情。只是因为一个不能提起的秘密。

  他们确实算不上好父母。在阳晨刚出生不久,他们便离开了。阳晨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六年。这个秘密也一直保守了十六年。多少次,杨素想要把一切都告诉阳晨,又一次次放弃。其实,作为一个全知的人来说,杨素最为痛苦的,莫过于看着阳晨为此煎熬,却又不能告诉他。

  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太多。阳晨已从哭哭啼啼的男孩成长为风华正茂的少年。

  十六年。一百九十二个月。虽然已渐渐熟悉了没有父母的生活,而心里,总有一丝丝无法弥补的缺憾。就像,一个简单的问候,一份小小的温柔。

  而生命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在绝望之后必定还有拯救。阳晨的身边还有杨素,这一个在他生命里无比重要的人。在她面前,阳晨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也只有杨素提起父母时,阳晨不会大发雷霆。

  “他们没有尽到责任,但他们毕竟还是爱你的,”杨素接着刚才说道,“他们问我你现在怎么样。”

  “你怎么说的?”阳晨转过头看着杨素,他只想知道舅妈有没有把自己抽烟的事说出去。

  “我说你现在在西城高中很好。”

  “还有呢?”

  “没了,其他没有什么好说的,”杨素装作完全不知道阳晨抽烟的样子,她又拿起一只苹果,“还要吗?”

  阳晨笑着摇摇头,走进卧室。

  拉开窗户,外面的风一下子灌进来,吹起阳晨额前长长的刘海。

  天空中已经有候鸟在向南迁徙。阳晨记得在很早以前,哭着闹着要找爸爸妈妈的时候,杨素就指着候鸟说,等它们回来的那一天,父母就会来接他回家。

  父母一直没有来,纵然每年的春天候鸟都会准时回来。

  掏出烟盒,里面大概还有七八支烟。他将它们全部倒出来,一根一根地拆成无数截。

  很快,他的手中捏满了黄色和白色的物质。一扬手,金黄色的烟丝和白色的卷烟纸一起,漫天飞舞。

  “全部滚蛋吧!再也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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