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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夏语冰气定神闲地晃着脚,“找到啦?嗯,多谢。你的速度够慢,所以这段时间里我擦完了药还顺便倒了一杯奶茶喝。你喝不喝?就在茶几上,自己倒吧。”

  气得他一肚子大便,“你故意的!”

  “唉,我就是故意的啊!”这时烤箱“叮”的一声,灯逐渐熄灭,夏语冰不给尔朱纁说话的机会,“喔,披萨好了,你去端还是我去?”

  尔朱纁看看烤箱,又看看她,又看看烤箱,又看看她,如此反复几遍,终于还是甩手进了厨房。

  夏语冰拿着薯条喊:“门背后有手套,戴上再取烤盘,我不想你的烫伤药立刻又派上用场!”

  话音刚落就听到“哇”的一声大叫。夏语冰嘴里咬着半根薯条正发笑,尔朱纁黑着脸出来了。

  “趁热吃。”指一指热气腾腾的披萨,夏语冰惊异地看到他不假思索地将刚才还放在嘴边吹气的手又伸向烤盘中。

  于是又是“哇”一声。

  纁皱着脸把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唆。旁边这家伙笑得乐不可支,“哎,我没有叫你趁热吃自己的手。”突如其来的痛楚最容易使人丧心病狂暴跳如雷,尔朱纁却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吃玉米的经历——刚刚从农场里摘下来的玉米,还包着嫩绿色的外衣放进锅里煮,整个房子弥漫扑鼻清香。

  那个时候才四五岁的静哪怕还在床上睡着,闻到这种香气都会立刻吵着要吃,不给就大声哭,为了让她安静下来他只有忍着烫,一边吹气一边在两只手之间掂着剥去叶皮,在白色的滚滚蒸汽中将玉米粒一排排抠下来,堆到掌心,以手为盘,供这位公主取用。

  而这个娇气包竟然还边吃边说:“你抠得不整齐。”不是“抠烂了”就是“抠多了,底下的小尖尖不好吃”。

  她吃完一个玉米,纁自己的手都快熟了。

  尔朱纁含着手指,忽然嘴角无声地弯起来。然后越弯越厉害,干脆低下头去。

  夏语冰看得啧啧称奇,这人居然给烫得笑起来了,“很舒服吗,这样享受的表情?”

  “没有……”尔朱纁回过神,面色自若地掂起披萨伸到她面前,“来,张嘴吧。”

  “干吗?”

  “喂你啊,你手上全是烫伤药的药膏味!不洗就想抓来吃吗?”

  他说得有理极了,夏语冰犹豫了一下也只好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最后一口真让人尴尬。尽管她已再三目测,如何经过均匀的几口后,留下的部分能够在不必碰到他手指的前提下叼走,但还是在关键一刻出了纰漏:夏语冰咬着披萨边沿太过用力——导致披萨自由落体——尔朱纁条件反射地一接——披萨掉到了手心——他就托着那小半块面皮伸过手来——真叫夏语冰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唉,这手势好像在喂我的宠物一样。”看着她低头叼走最后一口,尔朱纁突然联想起来。

  “那我一定是只仓鼠。”

  “为什么?”这有什么逻辑关系?

  夏语冰哈哈一笑,“以前没养过?”

  “没啊……到底为什么?”

  “你拿一颗瓜子仁去喂它,看看会怎么样。”

  她这个关子卖的,让尔朱纁顿时燃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会怎么样?会怎么样?

  这是她第一次自我比喻,虽然之前没有想过“夏语冰像什么动物”这种问题,但如果真的问起来,尔朱纁的第一反应一定是“猫咪”,高傲孤僻又很敏捷,可以很妩媚也可以很温柔。

  可是她居然说自己是仓鼠——鼠类啊!为什么?!

  尔朱纁发现自己的大脑无法想象一只高傲孤僻又很敏捷,可以很妩媚也可以很温柔的耗子——夏疏桐是老鼠还差不多!那个不见天日的自闭儿。

  “光这么吃东西太闷了,纁你去柜子那边挑一部电影放吧。”

  尔朱纁答应一声站起来,过去一翻,不由自主脱口而出:“怎么、怎么全是灾难片?”不止,还有恐怖片、惊悚片、暴力片、暗黑片……光看片名就知道了:“《肢解狂人》、《电锯惊魂》、《僵尸玩过界》、《恶行恶状》、《地狱玩命》、《狙魔人》……这都什么跟什么,你的收藏品味真真令人毛骨悚然!”

  “你怕啊?”夏语冰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老实说总是沉溺这种影片……你不觉得压抑吗?”

  “怎么会,很刺激啊。”她倒是一副很无所谓的口气。

  纁找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部比较正常的《完美风暴》。

  最起码看名字,可以肯定其中没有血淋淋、没有僵尸、没有混进人群中的索命鬼,上帝保佑,他不是怕,只是不希望自己吃东西的时候画面太过刺激。

  将碟片推入影碟机凹槽,等待字幕和声音响起。

  “你挑的是《完美风暴》啊。”

  片头的交响乐一起,夏语冰就停下咀嚼报出名字。

  “看过了?”

  “嗯。”她老实说,“一抽屉里就数它最无聊,我当时快看睡着了。”

  纁低声自言自语:“我看是因为它最正常吧……”

  不过一个多小时后,他得出结论,从刺激性方面讲,片子也确实平凡无奇就是了,液晶屏显示还有七分多种就结束,如果再不能获救,盖尔号这几位最后的幸存者就没多久好活啦。

  船翻了,被困在船舱里的人向上望去,海面上刚刚还狰狞万分的风暴,突然就像在另一个世界里肆虐,再也伤害不了他们。透过安静的波涛,船长松开了一直紧抓着舷板的手,坠入黑暗;船员鲍勃想到妻子,奋力一挣,一边捕捉流逝的意识,一边穿过冰冷海水,浮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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