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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45

  在经历了历时七天的旅程之后,我和苏苏踏上了返程的路。火车拉着我们从南到北,一路呼啸,把所有的一切都抛到身后,包括快乐、忧愁以及所有路过的风景。

  从江西回来,我们俩似乎都成熟了很多,也比从前更加地恩爱。不管去哪里,我和苏苏都如影相随,彼此依赖。

  说点儿更夸张的事情,即使我连上洗手间都不能超过五分钟,不然苏苏准在外面使劲地拍打着门,并大喊:“丁若,你不会是在和马桶打啵儿吧?”我不理她,她又说:“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出来呀,我都想你啦。”

  46

  从江西回来之后的第二天,苏苏提着一大包脏衣服回家,我独自一人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电话响了,是冯才打来的,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是那样的低沉和伤感,毫无生气。他说:“丁若,有空吗?出来喝酒吧。”我想这哥们儿肯定是颓了,不然平日生龙活虎的,电话里断然不会是这种声。我答应下来,约好了地点径直打车过去。

  半小时后,我和冯才在美术馆附近的一个饭店里见了面。冯才精神猥琐,头发乱乱的,胡子也没刮,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有十岁。他坐在桌子对面,只顾着闷头喝酒,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和张宁吹了。”

  事情还得从冯才放假回山西老家说起,自从他和张宁恋爱后,俩人就整天腻在一起,冯才从来就没回过一次家,连电话也只是在缺钱的时候才偶尔打过几回。这个假期,冯才打算回家探望一下老爸老妈,以摆脱自己“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形象。张宁虽然心里是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冯才,但也还是批准了冯才的探亲申请。难舍难分之际,两人难免要尽性一番。据冯才交代,那几天他们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了做,做了吃,日日“芙蓉帐暖度春宵”,就连自个儿都记不清究竟做了多少回。

  由于冯才久未归家,回去之后他的那一帮发小们约他整天大鱼大肉,醉生梦死,不觉间就过了个把月。一日,冯才实在是喝高了,在回家的路上一不小小就翻到了路边的花园里,人倒是没事,却被铁栏杆把命根子给挂了一下。起初冯才也没太在意,但后来发现他的那宝贝家伙竟然失去了往日的雄风,从此一蹶不振。冯才也为此偷偷吃过什么牛鞭狗腚熊掌燕窝之类的补品,但收效甚微,令他苦恼不堪。回京后,“小别胜新婚”的张宁难免想要巫山云雨一番,可冯才却死活不从。这下可好,张宁一口咬定冯才薄情负义,在外面胡搞搞出了毛病,闹得翻天覆地不可开交。冯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任凭百般解释也没用,终被张宁扫地出门。

  “在爱情生活里,有些事情是很难用语言解释清楚的。既然事已发生,倒不如无声胜有声,静观其变。”我伸出手来,隔着桌子拍了拍冯才的肩膀以示安慰,并端起手里的酒杯与他一饮而尽。

  “哥们儿真是点儿背啊。”冯才一脸浓重的悲伤。

  “其实你也不必太难过,这事儿虽然棘手,但也绝对算不上世界末日。这样吧,明天我去找张宁聊聊,把事儿说清楚了不就完啦。”可冯才还是一脸沮丧:“你不知道张宁那人就是个认死理儿,她就是认定我对不起她,还说她这辈子也不会原谅我的。”“没那么邪乎。女人天生就是心软的生物,你就等着我胜利凯旋的消息吧。”我继续安慰冯才。“其实,这次我回家还见着了我中学时候的初恋对象,她还跟我示好来着,但我却一点心思都没动。我真的很爱张宁,妈的老天怎么用这么个法子来和我开玩笑啊?”说完,冯才随即用双手紧紧地蒙住了脸,沉浸在痛苦当中不能自拔。

  那天,我们不知道喝了多少瓶酒,直到喝得两眼迷糊,头痛欲裂。冯才趴在桌子上一声不吭,像是睡着了,而我转过头隔着玻璃窗看着马路上的过往车辆,脑袋里空空如也。这时,窗外的天色已全黑,两旁的路灯纷纷亮了起来,刚刚洒过水的马路反射着浅浅的光。我的心情突然也变得沉重起来,感觉自己的生活就像是处在一种失重的状态,整个人一直飘浮在空中,想抓什么也都抓不住,只有无由来的空虚,把我包围起来。或许,这就是我们这个年纪所谓的迷惘和忧伤,对学业,对生活,对爱情,对未来,一切都是那样的无可依附,毫无把握。

  晚上十点钟的样子,我和冯才相互搀扶着从饭馆里出来,挥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坐上车直奔我的住地而去。车刚开出不到五百米,冯才张嘴就在车里狂吐了起来。司机把车往马路边一靠,便开始冲着我们破口大骂。为了息事宁人,我赔给司机二十元钱,让他自己去洗车。司机绷着脸接过钱,然后把车开走,把我们扔在了空旷的马路上。

  冯才像被抽了线的皮偶一般,瘫坐在路边上,依然人事不省。无奈我只好把他扶起,靠在我的肩上,然后从口袋里拔出一支烟来抽。街道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偶尔有骑着自行车的人在面前走过,多的是汽车,一辆辆像风一般地疾驰而去。远处的天空依稀有几点星光,穿透黑暗,播种着微弱的光明。这是这个城市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是那样的不动声色,是那样的百无聊赖。

  第二天一早,我去张宁的服装店找她。这次,我没有像平常一样和她耍贫逗乐,而是一本正经地和她说起冯才的情况,也解释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我们俩就这样站在柜台边上聊了足足有两个多小时,中间我出去买了两罐可乐和一盒中南海香烟。没劝过家务事还真不知道其中的麻烦和难度,这下我可算是彻底弄明白了,张宁的心结还真不是轻易就能解开的。费了我半天吐沫星子,她仍没有松口。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张宁对冯才还是有感情的,因为我从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她的语言里还是能隐约地感觉到她对冯才的依赖和不舍。

  从张宁的服装店里出来没走多远,天色忽然变黑,没几分钟就奇怪地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只好站在路边一个公交站台的遮阳篷下面避雨。耳畔雨声哗哗,眼前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不真实。我突然很想念苏苏,她从我这儿回家已经好几天了,我为了冯才的事儿也忘了给她去个电话。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却发现已经欠费停机了。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公用电话,也顾不得下雨,径直跑了过去。拨通了苏苏的手机,她在那边“喂”了一声,我的心一紧,眼泪几乎都要涌了出来。此刻,我发现我是那样的需要苏苏,就算她只是站在对面看着我,我也会感觉到无比的温暖和安慰。

  “喂,你是谁呀?再不说话我就挂了啊。”我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对着话筒学起了赵本山的腔调:“要三陪么,服务周到,价钱合理。”

  苏苏在那边轻声地说:“你手机停机了,怎么不去交费啊?今儿我给你打了好几回电话呢。”

  “唉,最近下岗喽,囊中羞涩啊。这不刚卖了几回血,才弄来俩钱儿给你打电话呢。”

  “你怎么不去当鸭啊,可惜了你那身材和脸蛋。”

  “我要是去做鸭,就把银行卡交给你,从富婆那儿挣的钱都是你的,好让你再去泡个帅哥玩。”

  “你有那么善良吗?”

  “别不信哦,明天我就给你开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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