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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我用力的握紧拳头,脸上却已经不见一丝不安和惶恐,倒是指甲仿佛早嵌入皮里,进去肉里,疼痛的感觉缓缓传来。

  我没有故意装傻,也没有假装这一切都和我无关,可是若菱的话,我还是一字一字都听进去了,在脑海里如幽灵般游荡。

  大学的时光是回不去了,那些牵手而过的生活是能靠回忆来寄存,眼前的若菱早没了大学时的孩子气,更多的是一份步步紧逼的威慑力,这股力量让我恐惧,莫名的忐忑。她叫我的名字,似乎这些人中,只有她会这样叫我。

  “雁枫,你别怪我,可是如果你不回来,一切都会照旧,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你回来了,以前争不过你我没有怨言,谁让我们爱的人先遇到了你,可是既然走了,为什么你回来,我们费尽心思都抓不到的东西你却不用费力马上得到,这不公平。”她低下头,话语却如汹涌的海水般倒灌,“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可是孟雨的事让我知道爱情再也不能慷慨,因为你已经又一点一点的回来了,回到陈瑀涵心里,那些因为你离开而变得不重要的事情又开始死灰复燃,所以即便你恨我也好,我也必须去为我的爱情争取。”

  “我不可能再和陈瑀涵在一起的。”我回答的斩钉截铁,至少在心里,我早认定了不可能。

  若菱自嘲般微笑,那抬头时如泣如诉的眼神看得我头皮发麻,“有时心灵的契约比现实更令人无法自拔。它像棵草,根深蒂固。唯有离开,拔干净了,才能阻止它成长。雁枫,我鄙视我也好,觉得所交非人也罢,可是我能不能最后拜托你,走吧!四年前你陷害张迈,我们都装瞎,你爸去世,我们都出现,你不觉得我们做得已经超过底线了吗?所以你能不能别在要求一些让人为难的事情,现在孟雨已经又被你害到离婚,试问你还想折磨多少人才罢休?”

  那每一个字都是那么准确的描述出我做过的错事,当我的脑袋顿时犹如灌铅般定在那时,眼前的人却如同一个法官,细数着我所有躲避的过错。那些以为能因为张迈一句话掩盖的错,以为大家刻意不提起的罪恶感,使我惶恐而不安,恐惧使我的脸突然煞白。

  若菱继续陈述那些事实,激扬而不停顿,“雁枫,你也别怪瑀涵做得绝,想当初是你把张迈害的进了监狱,有时我也不懂,什么人会去陷害一个那么好的男人,后来我总算明白,你就是看中了张迈喜欢你,爱你,你不仅陷害了他,还把瑀涵逼上了绝路,他背起了本该你父亲负却转嫁给张迈的所有债务,那些没日没夜的工作,那些每天被人追债的生活你了解多少,那时的你吃香喝辣,回来就成了海龟,可你知道瑀涵放弃了多少吗?”

  “我。”我几乎是被噎得哑口无言,好不容易憋出一个字,却又立刻被若菱打断,所以只能愣愣的听着。

  “秋雁枫,我说错了吗?不管你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不管受害的人是不是原谅你,可是你就是利用了别人的善良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若菱步步紧逼,而我除了后退,后退,不,我几乎没有了退路。

  眼前的人似乎有种将人逼入绝境的愤怒,那一双眼和她说的话,使我没有任何招架,“雁枫,没有这样折腾人的,也没有这样对待朋友的。我不希望再因为你破坏张迈和瑀涵之间的友谊,因为你不值得。”

  “若菱。”我用尽了自己仅剩的全部力气才勉强吐出两个字。

  可是若菱却没有听我的解释,在咬牙切齿说完最后三个字,也是最决断的“不值得“后,她独自转身离开,夕阳下的那抹孤独背影只剩下我自己的。

  眼里的泪已经不可抑止的掉下,抹掉,也许就看不到,可是心里的,却永远留下了。所有人都可以原谅我的错误,可只有我原谅不了。摸出手机,我颤抖的拨通每一个我现在记起的名字,那些熟悉的数字一个一个按住,却没人愿意给我说抱歉的机会。

  我打了电话给孟雨,却一直处于无法接听的状态。我给张迈留言,他总是不理我。若菱,那么温柔而可爱的女生对我说出了那样的话,如同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拨了,我一直拨,一直努力的去听到那个电脑的声音告诉我,你的电话无人接听。我惶恐了,直到颤动的脚再也站不住而扶住墙壁,却还是没人理我。

  那种如僵尸在冷风中行走的孤独一直伴随着走过那一条条的街,因为不敢回家,因为回家了不能不理会母亲关切的询问,因为不能开心的和母亲说我回来了。

  慢慢昏暗的天色,交织着习习的狂风,幻化成一种阴沉。拨不开的浓雾犹如我此刻的心情,那算是一种连锁反应,一环扣着一环,只是哪一环出错了,错到我自己都无法解开。

  滚热的泪滑落脸庞,颤抖的双肩不自觉的缩紧,最后双手紧紧环绕自己的身体,我犹如一个受伤的孩子,用力的舔吸着只有自己才能愈合的伤口,哪怕每一次,我都想着将它撕裂最后曝晒于阳光。

  “雁子。”模糊的视线里,有人在那个转角的路口慢慢的朝我走来。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奔跑速度,熟悉的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熟悉的将我乱糟糟的发丝从额头拨到脑后,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的还是你。

  别开他宽厚的手掌,我将他使劲的推开,“陈瑀涵,你和张迈能不能都别再对我好啊,对我好不值得。我总是拿着我父母做借口,其实我就是知道你们会纵容我,你们会帮我。我从来不问这样的结果是什么,其实是我自私。”

  被我一阵蛮力推倒在地上的瑀涵鼻尖吐出重重的呼吸,却还是将我抱得紧紧的,紧到我几乎挣脱不了。

  “因为你值得,雁子,张迈觉得你值得,我也觉得你值得。”

  值得,值得被真心对待的,一直都不是我,我看着他,这种突如其来的感动让我差点又一次沦陷。

  这么多年,我已经学会了不哭,面对别人的强词夺理总是想昂头迎上,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总是让自己显得从容不迫,面对别人的言语挑衅总是假装无谓,可是只有自己知道,我在乎,我不是个不在乎的人,我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在乎我的存在能带给别人什么,快乐,悲伤,至少我知道我不是那么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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