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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她有那么一瞬的犹豫。前排人已经都回头张望,好奇是谁这么胆大,敢在考试时候公然开机。

  “考试前,所有人的手机都要关机,”赵茵从讲台走过来,“这是考试纪律。”

  童言不敢再耽误,彻底关机。

  “赵老师,不好意思,”她很快解释,“已经关机了。”

  赵茵拿起她的手机看了眼,确认是关机了才说:“下次不要再违犯考场纪律了,”说完,把手机拿上了讲台,“先放在我这里,下课后来拿。”

  她没吭声,低头继续看考卷。

  题目连着题目,童言努力专心答卷,可还是忍不住去想那个电话。这种陌生的电话号码,通常是莫名其妙的促销电话,可是偏就这次,让她有不太好的预感……笔下意识在手指间,转动着,她有些心神不宁。

  好在,这份考卷真的不难。

  接近收卷时间,她终于放下了笔。

  赵茵低头翻着交上来的十几份卷子,握着笔,已经开始当场批阅考卷,童言把卷子递给她的时候,特意给的慢了些,低声说:“赵老师,我交卷了……手机可以还给我了吗?”

  赵茵看了她几秒,终于低下头,边翻着她的考卷边说:“拿走吧。”

  考场外有些刚才交卷的男生女生,聚在一起对题,看到童言出来了,很好心问她要不要一起算分数?童言拿起手机,晃了晃,示意自己急着打电话。

  考场就在上院,这个时间都是下课的人。

  她走在人群中,沿着楼梯往下走,直到走到自动售贩机旁,电话那边终于有人接了起来。“言言?”不太熟的声音,应该是认识的人。

  她有些想不起来。

  “是我,刘阿姨,这个寒假在你家,我们见过。”

  “刘阿姨?”她终于记起了这个声音,就是那个协和的医生,告诉自己顾平生和那场非典联系的人,“不好意思,刚才我一直在考试。”

  “没关系,我也是一时联系不到你父母,才找的你,”电话那边很空旷,刘阿姨的声音更显得清晰冷静,“你有办法找到你父母吗?”

  “我父母……”童言有些不好的感觉,含糊着说,“他们都不太好联系,您如果有什么急事,可是告诉我。”

  “你在上海,这么远,有些事本来不该和你说,可是言言,你已经二十岁了,家里的事还是知道清楚些好,”刘阿姨的声音刻意温和下来,“上个月你奶奶来做身体检查,我现在拿到的确诊报告,是乳腺癌。我还没有告诉你奶奶确诊的消息,你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找到你父母,来照顾你奶奶,我们一步步来,癌症不是那么可怕的病。”

  童言仿佛一瞬丧失了语言能力。

  刘阿姨继续说着话,很浅显易懂的语言,半数宽慰,半数都是接下来的安排。

  电话挂断的时候,正好碰上大教室下晚课。

  不知道是毛概,还是马思,两百多人嘻嘻哈哈往外走,有几个小女孩走到贩卖机旁边,隔着玻璃,你一句我一句地挑选着想要喝的东西。她就站在旁边,无意识地看着她们投进硬币,饮料应声而落。

  很大的响声后,有个小姑娘笑著看她:“我们好了,你来吧。”

  童言没动,也没吭声。

  人流从多到少,到最后寥寥无几。

  她靠在自动贩卖机旁,拨了个电话回家,漫长的等待音过后,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你好,请问是哪位?”她握着电话,叫了声奶奶。

  整个电话过程只有三四分钟,她只是随口说自己期中考试刚结束,正好可以趁着快要五一的时候,回家看看。奶奶难掩的开心,可仍劝她不要浪费车费,童言听不出奶奶话里的异样,略松口气,含糊说自己拿了奖学金,正好可以负担车费。

  或许是这个消息太突然,她走回寝室已经平静下来。

  以前陆北的妈妈也得过乳腺癌,她陪着他那么久,多少了解一些。

  首先是钱,不管是中药还是化疗,她都先需要钱。

  整个过程是个无底洞,几万几万的药,都是两三个星期的消耗品。

  然后,必须要有人全程照顾。

  她坐在椅子上,梳理着所有的一切,毫无焦距地看着电脑屏幕。

  无数个窗口叠在那里,各种各样的信息,有北京的二手房价查询,有乳腺癌的各种信息,甚至还有很多人的抗癌日记。

  沈遥结束了漫长甜蜜的异地电话,看见她的样子,有些莫名:“童言无忌,你怎么了?”她看回沈遥:“我要办休学,或者放弃这学期的成绩。”

  沈遥表情瞬间凝固:“言言,你真有了?”

  她说不清这复杂的背景状况,只能含糊其辞。

  可是这个时候,再如何的心理建设都没有用,她想要和个人商量,哪怕只是一股脑说出自己的想法和安排……她把头低下来,额头抵在书桌边沿:“我家里出了很严重的事,必须回去,这学期只有海商法和大学物理……你觉得我是直接申请休学,还是怎么样?”

  “你别吓我,”沈遥拉过椅子,挨着她坐下,“要我帮忙吗?真那么严重?还有半学期就彻底没课了,什么事需要你回北京这么长时间?你爸妈不能解决吗?”

  她嗯了声。

  从她自己填报高中志愿起,就知道必须独自面对越来越多的问题。

  不过……好像这些事来的太频繁了。

  没有任何预兆地,她视线已经彻底模糊,开始不停涌出眼泪。开始沈遥还没有察觉,等到追问了两句,才发现她腿上都湿了。把她拉起来看,童言已经满脸都是水,眼泪止也止不住,却没有任何哭的声音。

  看到她这样,沈遥才真是吓坏了。

  结结巴巴地劝了她半天,也不管用,只能不停递给她纸巾:“言言,你哭够了,再说到底怎么了?咱们一起商量……”

  她一把一把地抽着餐巾纸,眼睛都擦肿了,情绪开始慢慢平静下来:“你觉得我办休学好不好?”沈遥这次没敢再开玩笑,很认真地想了想:“休学不是不可以,但我觉得不值。你不像我,这学期我有六门课,你只剩两门课了。其实说穿了,有些课很多人都是一节不去,最后考试过了就可以……休学太严重了。如果你真要回去半学期,还不如和这两个老师商量商量,放你办学期,最后回来参加期末考试。”

  沈遥的意见很中肯。

  她低头想了想,或许这真是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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