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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她仍然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清晨的日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他整个人都拢在日光里,随手捏着根粉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顾平生。

  笔尖从全年的日历上滑过,停在了一个细小的格子里。

  在12月24日的格子里,画了个空心的桃心,最后又用笔涂满。

  “童言在吗?”忽然有人敲门,是静静的声音。

  她换宿舍的事情,沈遥开始还抱怨抱怨,最后也就淡忘了。

  大学又不像初高中,每天从早到晚都会在一起读书,沈遥和小如都是不大上课的人,和她不住在一起,也就渐渐关系疏远了。反倒是因为那晚的倾诉,静静对她始终很亲近。

  童言扔下笔,开门笑看她:“你怎么知道我在?”

  静静神秘笑笑:“你每年不是这样?都会比别人晚走一些。”

  “我是和同乡会的人一起走,肯定要等到所有人都考完,”童言转身回屋,从桌上翻了些好吃的,刚才转身要给她,就看到顾平生还有班主任一起走进来……

  “班主任要慰问还没走的同学,正好碰上顾老师,就一起进来了。”静静解释着。

  说是班主任,其实就是本院的一个刚才毕业的研究生,留在学院里做了行政老师。

  笑得很腼腆的一个大男孩,却一本正经走进来,嘘寒问暖着,童言拿着一把棒棒糖既没机会放下,又不好意思当着顾平生的面送给静静。

  顾平生也是一本正经,只是摘下黑色的小羊皮手套,随手放在了上衣口袋里。

  童言像是想起什么,把棒棒糖胡乱塞给静静,示意给她解馋,然后很自然地靠在桌子上,反手摸到浅蓝色的手套,放进了抽屉里。

  这两副手套是一对的,是他送的新年礼物。

  “你们宿舍……一直这么乱?”班主任清了清喉咙,问得很隐晦。

  童言环顾宿舍,那两个人临走收拾完,扔下了一个烂摊子,拖鞋横七竖八,不穿的衣服就搭在椅子上,还有个暖壶是开着的,瓶塞扔在桌上,水壶里的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灌进去的……“她们走得急,没来得及收拾。”

  她说完,匆匆把几件衣服放进沈遥衣柜里。

  这完全是放假前的原生态场景,平时早习惯了,可被两个男老师这么看到还是很不妥的。尤其其中一个还是他。

  班主任估计从来没进过女生宿舍,说了三分钟就站起来,说要去看看其它宿舍。静静和班主任出门时候,顾平生很平淡地让他们先走,自己要去院办。童言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很礼貌地说老师再见后,虚掩上了门。

  不过十秒,门又被推开,她站在原地,笑嘻嘻看着顾平生反手关上门。

  他微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手真冷。

  童言被冰得咧嘴,却没躲开:“外边这么冷?”

  “你手机没开机?”他忽然问。

  “不会吧?”童言转身就要去拿手机,却被他拽住,一把抱起来。童言怕摔下来,搂住他的脖子,两只腿环住他的腰,像是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了他身上。

  “不用看了,你手机肯定又没电了,”他继续说,“我在外边站了一个小时,被你们班的学生轮流追问考试成绩,你就不好奇吗?”

  “声音小一些,只有一层门,”她怕门外有人听见,低声说,“追问也没问,你肯定不会给我网开一面的。”

  他笑起来,酒窝很明显。

  “不过,我对你的课很用功,”她信心满满地看他,“肯定是90分以上。”

  “94。”他果然压低了声音。

  “真的?”

  “真的,”他边说着,已经边走到里边,把她放到了书桌上:“我特意重新算了一遍分数,的确是94。”

  “特意重新算了一遍?”

  他嗯了声:“你别忘了,刚开学的时候在我课上,连‘商事仲裁’的概念都不会……”

  因为怕门外有人听见,声音都很低,他边说着,边去看她桌上零零碎碎的小摆设,饶有兴致拿起个粉色的相框。这是童言自己做的相框,贴了七八张大头贴……顾平生看着一张齐耳短发的,问她:“这是你多大的时候?”

  “十三岁,就是遇见你那年。”

  他随手揭下来,拿出钱包。

  里边有一张顾平生的照片,他就把这张照片黏在了上边。童言有些好奇,拿过来看着照片里的他,抬头问他:“这是你在伦敦大学的?”

  “是宾法,在遇见你的那年。”

  她点点头,又低头仔细去看那时的他,浅白的牛仔裤和深蓝polo衫,手臂上还没有刺青……应该是在他妈妈去世之前的。

  童言把自己的大头贴又拿下来,递给他,照片却留在自己手里:“送给我吧?”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后来两个人在市区吃了些东西,他特地把她送到了火车站。

  快过年的时节,火车站人山人海,她怕让那些一起走的同学看见他,只能和他在火车站门口个不起眼的角落告别。

  上了车,有人八卦地问了她一句:“童言,刚才好像看见你了,你男朋友送你的?”

  童言含糊嗯了声,坐下来。

  车厢里站着坐着的,都是眼熟的人。表现的异常亢奋的都是大一大二的学生,大三以上的人相对安静了很多。她身边坐着几个大四的学生,都在说着找工作的事情,最经常提起的词就是“四大”。

  “四年前我刚进大一的时候,还是‘五大会计师事务所’,”面前管理学院的人笑著回忆,“后来就在那一年有一家出事了,变成了‘四大’。那时候觉得这个词真遥远,后来找工作了才发现离自己这么近。”

  “是啊,这一年宣讲会都听的麻木了。”

  “童言,你该实习了吧?”忽然有人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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