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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我打到了童橙橙家,结果接电话的是她爸爸,童叔叔说,橙橙上她爷爷家去了,小凉,你有什么事不?

  没有,没有事。我匆匆挂了电话,然后拖着行李离开了这个屋子。

  这是奶奶的房子,而此刻,却易主了,一切都是她的儿子做的。奶奶,如果你看到这一切,会不会难过地哭呢?

  可是我都已经哭不出来了。

  我在大街上游荡了不知道有多久,城市渐渐夜深,可即便是热闹,又与我何关?我像个狼狈的布娃娃,拖着大大的行李箱,抱着一个暗红色的包裹,咬着牙,行走在车水马龙之间。

  天地间,仿佛真的只剩下我了。

  冬天的夜晚并不热闹,很快,行人散去,寒风穿过街道包裹了我。我哆嗦了一下,用嘴巴呵了一口气,暖暖自己的手。

  我冷得直哆嗦,想着要不要去找间便宜点的宾馆先住下,然后再想办法。

  可是,住宾馆太过奢侈了,白天妈妈给的生活费被拦下,我身上的钱还不到一百块。

  我忽然想起一件东西,一年前,猫又给我的银行卡,我一直都分文未动。

  鬼使神差地,我掏出了这张绿色的磁卡,找到了取款机,小心翼翼地塞进去。

  密码是我的生日。

  每按一个按键,都很艰难,我像是一个窃取别人劳动成果的贼,我告诉自己,我不取,我不取,我只是看看……

  而这一看,把我看懵了。

  数字滚动,我吓得差点跌到地上,旁边一个大叔探过脑袋说,姑娘你干吗啊?

  我立马站起来挡住屏幕说没没没没什么啊!

  待我好好数一数,屏幕上的数额,1位,2位……足足是6位数字啊!足足的三十三万人民币!

  我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地拍一下自己的脑袋,还嫌不够,又掐掐大腿,旁边的大叔以为我有自虐倾向,又忍不住开口说,姑娘,你还好吧?没嗑药吧?

  没有没有。呵呵。我露出一个傻笑,立马把卡抽出来,往外跑。

  三十三万,绝对不会是当初猫又给我卡时就有的。那么说,是他在这一年里,慢慢地存进来的咯?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这张卡里存这么多钱呢?是想让我替他保管吗?

  我在一个冰冷的楼梯上坐了下来,这才发觉背后竟然是我熟悉的茶餐厅。当年,我曾在这里打过一段时间的工,在这里,我认识了小霜,还有那个偶尔会联系一下的阿翻,还有微竹阿姨。在这里,我以下犯上地和江城吵过好几次架。想起来,我还真不会做人呢。

  天气仿佛越来越冷了,冷得麻痹了我的思考能力,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缩着身子,什么都不要去想。

  奶奶去世后,很多次,我躺在冰冷的床上,没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我天生是个寒冷的体质,任如何努力都暖不了被窝。被窝像是一个冰窖,手脚冰冷,心也冰冷,哭着喊妈妈和奶奶,直到累了,就会将身子蜷缩起来,慢慢麻木地睡去。

  睡醒的时候,脸颊是湿而冰凉的,但是天总是亮了。

  每个寒冷的夜晚,我都告诉自己,天亮了,太阳出来了,一切就会好了。

  可是,一切真的好了吗?这个冬天过去了,还有下一个冬,永远不会停止的冬,就会带来永远不会停止的寒冷。

  在手脚麻木的时候,我靠在行李箱上,微微闭着眼,我想起猫又那张银行卡,我猜测各种原因,却始终不敢确认,我迷迷糊糊地梦见江城,他挥着大刀说,叶微凉,你真是个不懂事的小孩,我要为民除害!

  然后,我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吹拂我的耳朵,一双温暖的手暖上我冰冷的面颊,让人误以为,春天来了。

  “微凉,是你吗?你怎么睡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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