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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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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皇帝阉割了以后还要三跪九叩山呼“谢主隆恩”的臣子一样窝囊;其实我觉得自己更像已经被割掉的和身体分家的那一部分一样软弱——无论如何用力都硬不起来了。 我这下可真的是没法再牛了。 后来得知,就读2000级中文系公费研究生的两个人,一个是市某领导秘书的小姨子,一个是由李教授的已经跟他学习了一年的省内自筹生“考”取的。据其他老师说,李教授与他这位女学生是“情如父女,关系极不一般”。其他男生也纷纷相互转告:“甚莫近前教授嗔。”主任和研究生处那里也不知得了他们多少的好处。想起这些鸟男女,我的一股无名业火就腾腾地烧将起来,忍不住攥紧瘦弱的拳头大叫一声:“呔!那厮哪里走?且吃洒家一板斧!”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毕竟不是鲁达或李铁牛,不禁怏然凄然而涕下沾襟、泪湿青衫。 我就这样接受了自己被刷下来的事实。我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懦夫和虫豸。但我也知道木已成舟、尘埃落定,学泼妇骂街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更糟糕。但我因此而对黑山大学产生了极度憎恶,对这里的师生已经深恶痛绝,我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此时,系里也开始落井下石,毫不客气地开始向我追缴学费——我既然不可能和他们成为同事了,又何必对我客气呢。 研究生上不成了,双学位也丢了,和女朋友也分手了,今年的考研时间已过,公务员考试也结束了,找工作也结束了,看着班级里平时最不学无术的蠢货们都一个个衣着光鲜地进了黑山报社或者电信局等不错的单位,我真是悲痛欲绝、捶胸顿足、如丧考妣。我彻底地理解了什么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我感到自己被完全抛弃了,成了这个不合理、不健全的研究生招生制度和这些披着羊皮的狼的牺牲品。我已经一无所有,仿佛是寒风中的叶子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 我总结分析自己让人算计的原因(我总是喜欢在吃亏以后习惯这么做,却不知有什么用处,下次仍然会落入别人的圈套): 一、没给“领导”送礼。主任老佟和副主任马伯涛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他们是如何辛苦才搞到这个名额的。老毕还专门带我到他家里去,并欢迎我常来做客。我虽受宠若惊,却并未领会到其中深意,再也没到他们家里去过。然而和我一起直升的武大郎却经常到导师和主任的家里走动,并被安排在资料室轻松地拿一份钱。 二、没和其他老师打成一片。某导师的研究生和我聊天时,问我是不是愿意做她的师弟,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并说我对这个专业方向根本没兴趣。这位老师大为恼火,曾在酒场上当着其他老师的面,警告我:“庄小鱼,你不要太牛逼!” 三、我太自信了,太大意了,对他们过于相信,也太不在乎这码子事了。自认为是保送生,谁敢动我呀!每天跟办公室的老油子们瞎混,吃喝玩乐、打情骂俏、流里流气,导师们早就看得不顺眼了。 四、“武大郎”这厮在资料室这个师生聚集的地方是不会说我好的。我一个师姐告诉我说这小子趁此机会在那里大肆传播我的小道消息:庄小鱼和女生在一起同居鬼混;庄小鱼其实不想读这个研究生;庄小鱼看不起某教授还说过他坏话;庄小鱼和同学关系恶劣,人缘极差……也许大部分都被他说中了,但是当面说说固然无妨,在别人背后搞鬼就不仅仅是有失厚道而是阴险恶毒了。其实,他已经暗中把我看作是竞争对手了,而我还蒙在鼓里。 五、我在语言学方面真的没有天赋,没有兴趣,没有感觉。什么语音、语法、词汇、修辞、古代汉语,没劲死了,太抽象、太空洞、太迂阔了,和我天马行空的浪漫思想,和我的实用主义、功利主义观根本就沾不上边。我努力尝试去喜欢它,它却酸倒了我的牙齿,倒足了我的胃口。 我尽量把自己的失败总结得详尽而全面,以此来证明自己好像还不是太愚蠢,还有那么一点儿聪明,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点。其实,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个“事后明”,不过自己总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是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我像一头狼一样每天晚上都要这么嚎叫几声才觉得过瘾。 我还有什么?我还能有什么?我一遍一遍地追问自己,又一遍一遍地把自己的遭遇讲给周围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听,就像祥林嫂在儿子被狼叼走以后对别人诉说:“我很傻,真的。我明知道春天会有狼的,还让阿毛在门前剥豆,我真傻,真的……”听众们或付之一笑或发一通人心不古、遇人不淑之类的感慨或洒几滴同情的泪水,然后带着欣赏完毕后满意的表情依依不舍地离去,我仿佛也在这一次一次的诉说中得到一些解脱和满足,没人的时候却又骂自己有暴露隐私癖。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青蛙也可以变成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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